1936 下
往后几天,她频繁去看望他。她并未忘记山脚手/枪的事情,只是她更愿意把他看作病人,而非百般揣摩他的身份。
随着他日益康复,两人清楚分别是必然发生的事情。因而彼此珍惜,越加觉得交心,不顾现实地谈论各种理想抱负。
她说想成为一名作家,把感受过的一切都写下来。又说要成为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那样的思想家,给世界留下些什么。
他说自己没什么远大的抱负,只想四处走走。说想去东方,还有美国。去波士顿,听说那是座很好的城市。
夏日夜晚,他们一起在草地上散步。
他搂着她,她喝了一些酒,醉醺醺的。晚风拂过,他们抬头,看到满天的星星。
她想,这会是爱情吗?
—— —— ——
分别突如其来的到来。
一日傍晚,她还在医院里,姐姐突然赶来,说家里有事,让她回去。
回到家,还不等黛拉发问,海德伦就把郑重其事地说:
“那个病人…他太可疑了…他可能是德国的飞行员。“
“发生什么了?”
“下午我去了附近镇上的俱乐部,碰巧认识了一个在军队里效劳的士兵。他告诉我,九天前,他们打落了一架疑似是德军侦察机的飞机。”
”你是说…“
“飞机当场坠毁,但飞行员下落不明。当时士兵朝那个飞行员开枪,但距离太远,又有山林隐蔽,他们不确定飞行员是否被击毙。”
“我们这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们封锁了消息。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海德伦耸耸肩。
“所以你觉得莱恩就是那个飞行员?他从山里逃出来,然后得到我们的救助?”黛拉试图理解,却仍然半信半疑。
“对。我猜他从山的西面下来,丢下随身□□,然后来到我们这。不然没法解释那把突兀的手/枪。”
“但莱恩也可能是无辜的。”
“如果那个病人走的真的是平原,他不至于饥饿到晕倒病重,毕竟那一带有村落人家。看他的样子,想必是饿了很久,多半是从山里下来的。”
黛拉没有说话。
海德伦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这么想,但你就没怀疑过他的来历吗?”
“是,我怀疑过。”她很不情愿地承认,“他给我一种很聪明、警觉的感觉,而连着经历追杀和黑车的经历又过于离奇。如果真有这些预谋的人祸,我想他不会毫无防备。”
黛拉此时有些茫然。她接着问:“你预备怎么办?你有把他的事情告诉那个俱乐部士兵吗?”
海德伦摇摇头:“我当时过于震惊,没理出头绪,什么都没说。我打算明天一早去附近镇上的政府,他什么身份一查便知。”
“如果他真的是德国飞行员,会怎么处置?”
“不知道。听说这一带已经抓到两个德国的侦察机飞行员,都被关押了。但法国现在窝囊得很,不会把事情搞大的。”
沉默。
—— —— ——
黛拉决定在傍晚最后见一次那个病人。因为一旦揭发举报,无论他清白与否,他们之间都将产生永久的间隙。
不知为何,她并不害怕他,只是遗憾他们的关系不到一天就会结束。
她走进医院时,他正对着病床边的地图若有所思。他有些惊讶她在夜晚再次来访。
“你家里没事吧?”他问。
“没事。”她苦笑了一下,谎言脱口而出,“就是一些不相干的叔叔婶婶的事情。”
他们一起站在窗边,看着夜空一言不发。夏日夜空呈现出一种极度纯净的蓝色。
她忍不住想,如果他真的是德国人,这会是他最后一个自由的夜晚吗?那些他未曾去过的国度,是否会成为他永久的遗憾?
也许是她看他的目光过于异常,他有所警觉。两人很快陷入一种各怀心事的焦灼气氛中。
分别时,他们拥抱。这种拥抱带着永别的意味。在他们抱住彼此、脸颊紧贴时,他在她的眼角处吻了一下。
五年前他们共同度过的最后时刻里,没有深刻的谈话或更亲密的举动,有的只是沉默、拥抱和眼角的吻。
—— —— ——
毫无征兆的,他在那个午夜逃跑。
那夜,在医生离开、病人熟睡后,他偷走了医院柜台里的钱、另一个病人的西装与医院门口的自行车,一路东行。
第二日早晨,医院惊讶的发现了病人偷窃潜逃的事情,黛拉与姐姐在羞愧之中匆匆赶到。
当有关部门再试图追捕时,已为时过晚。
黛拉久久没缓过来,不敢相信他先一步逃跑。她觉得他虚伪,恶心,同时狡猾精明的让人后怕。
可时间久了,这件事逐渐过去后,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