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圣谕再行处置。”

李润细细瞧着季妙言，这个女官定是从书院赶来，面上添了一层薄汗。

黎舸大清早兴奋不已告诉自己，那起君主亲命彻查的悬案，凶手已伏法，竟是一直在内书院守职的顾图干的。

就在刚才，黎舸还不遗余力鼓动自己，赶紧上奏君主，讨份赏赐。

自己反复在心里悬而未决，无非就是觉得蹊跷，这顾图，早不伏法，晚不伏法，从北周才回到赫凉，就认罪，这中间，定是有什么故事。

眼前这女官，又是一路与顾图在一起，若是自己贸然处置，万一君主别有它意，也不好交代。

“季督察既已上奏君主，那我等自是待皇命裁夺。”李润深深瞧了一眼黎舸，示意黎舸切莫轻举妄动。

季妙言向李润道谢后，又匆匆骑着小枣到了东郊牢狱。

狱史见是京都来的女官，倒也没有阻拦，吩咐解差打开牢门，让季妙言进入。

甫一进入地牢，抑制不住冷汗涔涔，季妙言尽量调整呼吸，奈何那熟悉的潮湿夹杂浑浊霉味，透过毛孔侵袭五脏六腑。

使劲拧着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将分明已死守封存，此刻却肆意浮现在眼前的那些旧幕抑止住。

终于走到顾图所在的牢房前。

季妙言攀住斑驳的门柱，忍不住叹息，“顾大人，您这是，何苦呢。”

顾图闻声缓慢抬头，自觉无颜面对。

起身行礼，“季督察，某早该如此，苟活多年，是某贪恋浮生。”

顾图如今身陷囹圄，着粗麻衣衫，未戴幞头，右额上明显的一道疤痕，那便是第五个受害人姚戊用石块砸出来的。

“季督察，回程一路无言，我亦知是您不愿揭露，但某活得最恣意，最畅快的，也只有认识您之后这段时日。”

“家姐身来聋哑，却担负着供我吃穿读书用度，过活清苦。惨遭恶人糟污，某被投河。年少时某一直在想，是否世间根本容不下我们这种边缘人。”

“有幸被普光寺僧人所救，学些皮毛功夫，那时某目标明确，将那些恶人除治后，某亦追随家姐去，”顾图轻嗤，“却在一次又一次自我劝解中，苟活下来。”

“本是无颜面对您，让您眼见我这弑人魔鬼，如今下狱，便是礼法之基本，某终能坦荡与家姐相聚，此生无憾。”

“无憾么？”季妙言问。

“您孑然一身，每月俸禄悉数交由学堂，那些您供养的孩子，您不管他们了么？”

“若不是您，那些聋哑孩子，有什么机会踏进学堂？”

“那些恶人在您扮鬼惊吓之后，并没有悔改，即使搬离璃茉，仍四处贻害，您才决定痛下杀手的，不是么？”

顾图苦笑，原来早被看透了呢。

这些年，自己不停为自己的罪责开脱，算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若是没人发现，兴许自己就这么囫囵过活了。

可如何能忍受，真相是被自己偷生人间，诚挚结交的几个朋友发觉呢。这难得的情谊，不能再被玷污。

“多谢您帮某开罪，”顾图再朝季妙言拱手，“可某双手染血，这么多年亦是活得煎熬，那些孩子，还有书院，还望督察帮衬料理。”

季妙言踏出地牢，忽而一阵秋雨侵袭，带着凉意的雨粒扑面而来，透过雨帘，望向被浓云遮盖的东方，不晓得此时的周戬形势如何，奏报是否抵达圣听。

归期抵近，若迟迟等不到圣谕，真不知该如何行进，季妙言下意识伸手进怀中，攥紧了那段残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