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潭底
猩红的火光跳跃,照在云暮来那张脸上,苍白之外显露出森森的讳色。刘寄奴盯着他的嘴,似乎在等待冒出的尖细獠牙,随即又被自己念头逗笑。
他问:“少爷不打算替皇帝办事了?”
“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做法,天皇老子也不一定说了就得算。如果让他得逞,皇权再无其他对峙,很快,倒霉的就会轮到我们。”
不能见光的对话隐没在蹊跷的夜里,被风雪吞没,不会流出,更不会飘散。而这场黑夜所笼罩的所吞没的,又岂止一个安国公府。
大乾□□于兵荒马乱之时,夺得天下,虽然登上帝位,但前朝梁烈帝性情暴虐好战,致使国库空虚,所以大乾起立时,皇宫并没有重建,只在盛国旧址上做了翻新。皇帝的寝宫,依旧是在北的甄元殿。
甄元殿很高,当年梁烈帝不顾形制强行修建,而今也成了他罄竹难书的罪责之一。但明贞却喜欢甄元殿。只要站上去,长安乃至城外,整个天下仿佛尽收眼底。
宫女低着头替只穿内寝的皇帝披上裘衣,年轻妃子将明贞的头发从裘衣里轻轻拿出来,又送上一碗小米粥,迅速退走。
张良悄无声息地出现,明贞从手边拿起一沓奏折,轻轻甩到案前的毛毯上。
“朕的左都御史在做什么?你看看这些折子,佛门鱼肉百姓,道家戕害无辜,仅仅关内,就有二十余县被他们作践。占地,杀人,救贼,收刮民脂民膏!这样一群蛀虫在大乾国土上逍遥自在,朕的百姓拿着钱财小心翼翼登门求助,他们高高在上。”
明贞并未发怒,说完话后只是静静看着内侍把折子捡起来。平静才是他的一贯表现,你读不出这位年轻皇帝心中任何导向。
张良没作回答,他知道皇帝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桀桀狞笑,望向宫外。高楼之上的天空泛出一道鱼肚白。
天就快亮了。
阴暗无光的地穴,时间仿佛已经停止流动,公子葵自前日下地,迷失在这迷宫一样的地底,于无意中碰上第五,又于无意中,碰上几只流窜的老鼠。
两拨老鼠在争斗,他原该选择静观其变,但无奈自己已经得罪其中一拨。所以公子葵在危机关头出手,救下了即将死亡的另一拨。
可救下人后却发现,这弱势的一方分明另有后手,看他时隐约带着桀骜不驯的杀意。
“有人!”
第五突然一声轻喝,正琢磨如何套出老鼠身份的公子葵,果断收回手,朝后撤离。
与此同时,第五和容月楼那人猛然冲出洞穴,两条通道,二人一左一右分散追出,剩下的光头在公子葵旁边警戒起来。
公子葵见第五追人出去,看向猴子的目光露出几分惊异,“原来你还有帮手,看来并不是偶然进入这里。所以……你跟展昊有什么关系?!”
一切源于猜测。
长安城暗中增多的巡查兵卫,有意无意被逼回蓝田的武林人士,佛门在北,道家在中,兵力近乎空白的城东——正好是挑起佛道争端的导火索,高家庄所在。
太和宫要洗清嫌疑,必须找到罪魁祸首方仙道,而道教要安稳大众,必须控制固执的高仪。
云暮来禁止他追索方仙道,其中蹊跷恐怕在朝堂,能压制他的很大可能是皇帝。
皇帝保护方仙道,这令太和宫拿不到凶手,只能直面审判。而道教,虽然不甘心受佛教挑衅,但长安佛门鼎盛,他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唯剩下找到高仪,挽救在信众眼中的形象。
公子葵拿着一手破碎消息,东拼西凑,也自知算不得准,所以兴致上来后直奔城东,想看看这空出来的战场,究竟有多少人在落子。
结果一入洞穴就碰上第五,而和第五一起出现的却是容月楼的人。一切清晰起来。
能让容月楼和第五合作出现的,只会是展昊。
展昊外族已是定论,现在长安暗潮涌动,高仪针对道家,道家针对佛门,佛门八方受困,朝廷黄雀在后。展昊如果想做黄雀之后的猎手,只会让这塘里的水更混更乱,而高仪……是其中关键。
所以高仪和展昊在这里,道家也在附近,武林人士随后,朝廷视线必定也归于此。那么,面前这人又是哪边?
一个小小的盘问,展昊两字出口,少年面皮一抽,明显有反应。
所以不单为高仪而来,并非道家;而佛门此时应该与展昊的目的是一致,要对付道家,所以不会与展昊厮杀,他也并非佛门;至于武林人……此刻要么袖手旁观,要么与朝廷周旋,都不该在这与展昊为敌。
何况,无我宗开山后,展昊大名虽传扬江湖,但见过的人毕竟少数,除了某些有求于无我宗的散客游侠追踪,少有大势力下场。
长安城中消息灵敏,不是容月楼人,又与展昊为敌……
“站住!”
正当公子葵疯狂猜测时,光头一声低呵,一杆长矛已经戳到他的面门,却被光头手中的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