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宫女打开装着吉服的匣子，跃入眼帘交襟整齐的领口一片，青绿丝麻缠绕着金线交织出吉祥的图案，上面穿缀着数百颗珍珠。

姜月并指摩挲上面的纹理，“怎么用这颜色？”

商礼以白为尊，尚金德，王室嫁娶丧葬皆着素白。

“去年，父王赏了我封邑，形同并列诸侯，故嫁娶也不用完全按照王室的来。我看南池天天在你面前说东鲁的风土人情，你听了多少遍都不腻，想来你是故念旧土，觉得不如就用东鲁的青绿做婚服吧。”殷寿抱剑在一旁解释道，他摇摇挂在剑上的种子青穗挂佩，“这颜色好看，配你。”

姜月知晓这事他说得简单，实际肯定费了不少周折。

姜月抱过锦匣，：“你不用这么费心，王上重礼节纲常，你不用平白去惹他不悦。”

“姜月，”他出声唤她，徐徐开口：“王上居于扶台，那里规矩繁多，但这是辛宫别苑，你做你自己就好。”

“为什么要我做自己，我替你讨王上欢欣不好吗？”姜月反问。

殷寿在一旁的塌上落座，“伪装太累了，我只希望你开心着。”他抬手挥了一挥，宫女见势撤下。

姜月将桌上的茶杯斟满，“我知道你不甘心做一个诸侯，我可以帮你……”

殷寿打断她，“站在你面前，我从来没想伪装过什么。你也不需要做什么。”

“我知道在郊外想杀我的是大王子，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在局外，不是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唇线依旧弯得恬静。

“你是九侯之女，身份仅次于宗室帝女，殷启不想让你嫁给我，准备给你找了一个被流寇洗劫的死法。”

殷寿在听到安插在殷启身边的探子传来消息时，立刻带着自己的亲卫埋伏在城郊外，等到殷启的人来，他却并没有立刻动手，等到车队的侍卫被杀尽、礼官逃窜向四周、帐车中女子孤立无援的时候，他才吩咐手下的人放箭。

姜月听他说到自己生死一线的时刻，表情依旧没有起什么波澜。

东鲁侯府背地里也是一地腌臜，更何况是没有母族护佑的殷寿，他这样精通驭人之术，姜月并不意外。

“你父亲和哥哥拥有重兵，尤其是姜桓楚极为在意你这个妹妹，我本打算让你交心于我，使你哥哥为我所用。但看到你端坐在风雪里赴死的模样，我想这样的女子断然配得上做我的妻子……”他语气说到这变得缓慢温吞，“”我想对你好一点。”

“可惜了南庚，他是一个剑术极好的侍卫，待南池也很好，是一个很好的人，”姜月喃喃道，“按道理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其实我并……不应该很难过。”

殷寿认真看着她说道：“你不用这样，就像我说的，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直说就好。”

姜月立刻说道：“你给南庚立个冢吧，好让南池有个地方祭拜。”

“已经立好了，就在不远处猎场的山上，南池去过，她大概怕你愧疚，没有和你说。”

“她才那么小就要默默吞下这么多苦楚。”姜月嘴角牵出一个苦笑。

殷寿揉揉她的头，“你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皋月十八，天气惠畅。

祭神庙的侍官高唱着颂诗，车舆停在阶前，姜月下车缓步而行，一边走一边念着祷词。

她头冠上的五头金翅玄鸟口衔旒珠垂悬在她额前，透过珠帘，她看到台阶上的殷寿脚步一动走向前，他们交汇在一起，殷寿握着她的手才继续返身和她一起走向高台。

比干看着带着玉璜身穿青绿色礼服的一对璧人走到自己面前，用四十九根蓍草分为二以象，挂一、揲四，最后将零散的蓍草夹在左手三四指之间。

推演罢，他用右手将分开的蓍草棍拢在一起，深深地看了姜月一眼，侧脸对殷寿说：“你说你不信鬼神，我就不占卜完了，叔父希望你们琴瑟在御，时相敬勉。”

二人跪下拜首。

比干回到自己的祭司座位上，看着笑容晏晏的新人，攥紧了蓍草棍，长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