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鸳鸯系统
永安城里都在传,陈尚书家里要办喜事了。陈尚书独女陈莩要下嫁春闱举子柳淮之。
明日,正是纳采的日子。
所谓纳采,需男子提着一只大雁上门,以表求娶诚意。虽已开春,南去过冬的雁还未飞还。皇城里,稍显料峭的风拂过酒肆茶楼的小旗,在空中上下翻腾。街上没什么人烟,行色匆匆的行脚商人也无不揣着手,想从捂了一冬的寒气中汲取一丝温暖。
冷,是透骨的冷。
即便是江洵出门前硬在大氅下多裹了两层小袄都没能抵得住这附骨之蛆一般的寒意。
这股倒春寒冻得她有些失神,恍惚间只觉得眼前男子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什么天书。
四方台上,一桌一椅一方惊木一张巧嘴便赢了满堂彩的曲折故事也左耳进右耳出,半个字儿都没往心里去。
“又凉了。”
江洵叹了口气,扭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阴沉沉的,像在甩脸子。
“长汀”她向门外唤道,打断了面前喋喋不休的男人。只见他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许久,被唤长汀的侍女才推门而入,将手炉塞到江洵手里后便兀自退下。
江洵也不恼,自知如今的名声不大好听。侯府这些下人们说好听点是侍奉,其实不过是实在寻不得更好的去处。
果然,还是这些死物更牢靠。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一丝丝微弱暖意,感慨之余,她不由又将手炉捧紧了些。
“总之,淮之对陈小姐之心日月可鉴,还请夫人助我。”
男人施施然行了一礼,继续侃侃而谈,不过态度诚恳、举止合宜,不教人厌烦,举手投足反倒尽显文人雅韵。
柳淮之——这人江洵岂止是认识,单单各个版本英雄救美的故事,饶是她深居后宅都能给耳朵听出厚茧了。
传闻此人因形貌端方,再加上有些才学,在这次春闱学子中本就小有名气。更别提如今是尚书大人的准女婿,在旁人眼里,柳淮之这个名字早已和平步青云这四个大字画上了等号。
江洵实在想不通,他今日为何约见,便索性不去费这个脑子,低头抿了口茶继续保持缄默。
又是一阵寒风透窗而入。
柳淮之盯着灌了一口凉风蹙起眉头猛咳的江洵,贴心递上一块方帕。直到此时,柳淮之方觉她脸上因咳疾浮现的红晕,反倒给仿若重疾未愈的身体添了一丝人气。
细看之下,又隐隐觉得今日的江洵较几月前很不一样。但到底哪里不同,他也说不好。仿佛,像换了个人。
现下的江洵有些似鬼非人的病态。厚厚的鹅毛大氅像一座山,压在她纤细的身板上,感觉随时都能压垮她。原本张扬的黑瞳低垂着,显得愈发可怜。没了往日穿金戴银的夸张妆面,一张素净的脸硬是生出三分冷清来。整个人仿佛一根蒲草,轻飘飘、空荡荡,没什么凭靠。
又出什么幺蛾子?柳淮之见得如此“尊荣”,略有厌烦地皱了皱眉,许是察觉到自己情绪外露得太明显,当即敛敛心神,将目光不着痕迹地转向说书先生那三尺青台之上。
只见说书人一拍抚尺,口若悬河地讲起了才子佳人一见倾心的爱情故事。
到了,还请夫人细听。柳淮之手中的折扇在桌上一顿,听着楼下接连不断的喝彩声,原本平和的脸上出现些许痴迷。
毫无疑问,故事讲的是他与陈莩的相遇。
“话说陈尚书独女陈莩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没嫁出去。”
楼下的听众里,有人不解,高声问道。
“你懂什么,那陈小娘四岁能诗、六岁能琴,论才情,在永安城也是排得上号的。”
“对呀对呀,陈尚书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即便是提亲的人踏破门槛,挑了又挑却觉得无人堪配,一来二去自然就耽搁了。”
“哎呀呀,嘘!认真听,正到精彩之处!”
高台之上,抚尺翻飞。一段官小姐逛庙会遇险情,穷书生轻生死以救美的俗套故事,在这种氛围烘托下得格外揪心动魄。
“所以,柳先生又想要我做点什么呢?”
撞上江洵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柳淮之一怔。
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这个没什么头脑的骄纵贵小姐可是好哄至极。只需他温言以待,再装出一副可怜模样随便卖卖惨,就能得偿所愿,但怎得今天如此……
一时间,他竟找不到贴切的形容。
“学生与陈尚书有言在先,若能得夫人垂怜,赠学生一物,便允学生与陈小姐议亲。”
柳淮之故意面露难色,硬着头皮温声恳求。
“明日纳采,求夫人赠雁。”
虽说是恳求,江洵却听懂了他言语中那份不容拒绝。
何为赠雁江洵大概了解,这是城中贵族之间近日盛行的彰显身价的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