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余少欢在得知连霄死讯的时候,是三年前的中秋。
那时他们已经大约半年没有过联络,只是突然的想起来要询问一下对方的现状。
或许是早有预感,心中不安,所以才会对这位已经决定不再来往的友人表示一点关心。
然而久违的关心之后,那头回过来的却是一张死亡证明的图片。
截止到三年前,她认识连霄就已经有十五个年头了,但成为真正的朋友也不过才三四年而已。
余少欢也不记得是如何熟识到相知为朋友的,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
总之,也不知是何时起,他们就成了无话不说、会互相挖苦的损友。
有可能是连霄曾经对着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140斤的余少欢说出“其实你挺好看的”那句话开始的友情。
余少欢当时愣住了,第一反应甚至以为对方是在反讽。
可是当看到他真挚纯粹的眼神后,她只能故作平静地接了一句:“你很有眼光。”
从此,样貌平平的连霄在她眼中,就多了几分可爱。
每次听到他真心赞扬自己的时候,她都会想:“孺子可教也”。
但之后,越是深入了解,余少欢又被他的性格所折服。
连霄真诚、温和、聪慧又极有想法与主见,行动力更是拔群。
平易近人的性格之下,内心却是离经叛道到一般人无法企及,他的坚持与耐力,都如暗流涌动,力量惊人,和那时的余少欢是同类人。
他们从不违反别人期待的目光,看似顺从,实则暗中坚定不移的朝着自己的方向在前行。
但是他们太过相似,连心路变化的历程都一模一样。
本是互相支撑的两人,并肩在世路上前行,可一旦有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必定也难再前进。
当年余少欢因遭受学业的失败、工作的挫折以及家庭压力的压迫之下,生无可恋,夜深人静时从楼上跳了下去。
索性下面有灌木树枝缓冲,楼层不算太高,所以最后只伤了一条右腿。
连霄来医院看她的时候,满脸的疲倦,好似一夜之间,他背负上了余少欢所有的坏情绪,不过他仍然还是笑着,“有什么想不开的事非要去跳楼。”
“连霄,我不想活了。”余少欢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连霄肯定能理解她。
连霄坐在旁边削着苹果皮,说道:“但是上天没让你死,你还是得活着。”
“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无数的委屈涌入眼底,余少欢蒙着被子哭了起来。
“一个人活着没意思,我们有两个人,多少还是能有点意思吧。”
“可是只光活着,我就已经很累了......”
“来,等你哭完了,再吃掉这个苹果,如果还想死的话,你就爬起来从这跳下去,我可以给你当垫脚的板凳。”连霄揭开被子把苹果递到她嘴边。
余少欢接过苹果坐起来,一边吃一边流泪。
连霄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奇怪的是,等到她苹果吃完,眼泪也不知不觉停住了。
“我暂时不想死了。”余少欢抬手把苹果核递给连霄。
“怎么又不想死了?”他笑问。
“死了就吃不到你削的苹果了。”余少欢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心情豁然开朗。
连霄站起身道:“我可不喜欢给人削苹果皮,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实在不行,打电话给你爸......”
余少欢连话都没听完,当即变了脸色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打电话给他们,你走吧,我自己可以。”
“嗯,总之,不要想着跳楼,你也要多为被你砸到的花花草草考虑一下,你不想活了,它们还想活呢,最近,我已经打算跟我爸妈和解了。”连霄嘟嘟囔囔边说边往外走。
“恭喜你和解。”余少欢在后头高声道。
也就是从那次事件之后,连霄的笑意好像一次比一次虚弱无力。
再后来,两人忙于工作,只会在空余时间偶尔闲聊或者见面吃一顿饭。
虽然两人都努力地朝前看,但生活却总是不尽如人意,日子似乎并没有变得更好,反倒是随着年纪的增长,社会的捶打之下,两人褪去了从前的柔和与善意,多了一些锋芒与尖刺,他们不再像从前那般轻松地谈笑风生,言语间尽显筋疲力尽。
虽然他们还是真诚相对,但坦诚里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挖苦与刻薄。
余少欢总是有本事在三言两语间就闹得两人不欢而散。
他们太累了,每天为生活奔波,令人没法喘息。
谁也没法责怪谁,谁也没法轻易斩断这段关系。
当暴风骤雨袭来,两人都是没有港湾能停靠的人,所以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互相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