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新娘(三)
外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投下了阴影,张凌澈将书卷轻声放好,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帘子。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停在了朱雀门,一声马啼声将薛翎月惊醒,她这才发现自己在车内睡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瞥了对面的张凌澈一眼,张凌澈已经先行下了马车。
薛翎月整理了一下衣裳,便一同下车,一个着金甲的男人正昂着头颅骑着高头大马映入薛翎月眼前,他的盔甲在日光下金光粼粼,如他的双瞳灼灼。
陈玄礼身材高大,刀削般的脸庞野性十足,可偏偏生了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眼角下还有颗勾魂的泪痣。
怎么会有男人集野性、纯情、魅惑于一身?
“薛翎月见过陈将军。”金吾卫是正三品,而她是四品,理应由她先行礼。
可没想到陈玄礼身居高位,却一点架子也没有,他爽朗笑道:“翎月小娘子好,你像凌澈一样叫我阿礼就可以啦!”
陈玄礼笑时还有浅浅的酒窝,连薛翎月这般清冷的女子见着他,也不禁弯了弯眼角。
“好,阿礼。”张凌澈说了,她是来拜山头的,再见外就说不过去了。
陈玄礼从马上下来,玩笑道:“你们大理寺人才济济,不像我这,来来去去就这帮兄弟。”
“金吾卫职责事关重大,自然都是层层遴选,万里挑一的精兵强将。”绝非那些鱼龙混杂的外戚官员和斜封官可比。薛翎月勾了勾嘴角,没有将后半句说出来。
“如此说来,我还曾经过你。”陈玄礼见薛翎月迷茫的样子,便知道她没有认出自己了。
那也是自然的,那年中秋女皇在太液池设宴宴请文武百官,陈玄礼率金吾卫执夜守卫,控鹤监供奉曲宴,席间觥筹交错,丝竹声不绝于耳,众人皆醉于犬马声色。
唯一白衣女子端坐在末位,清冷得如一抹月华,美得不可方物。
忽而,女子在女皇的呼唤中应声走到中间,陈玄礼这才知道,她叫薛翎月,素有才女之名。
女皇让宫女提着几盏灯笼走到薛翎月面前,让她和当朝才俊比试谁最快猜完十个灯谜,薛翎月胜两盏灯,女皇大喜,许薛翎月一个要求,薛翎月恳请女皇将宴席中的剩下的吃食分发给逃到京都的灾民,女皇允。
“我想起来了,那年闹饥荒,我在前往长安的路上见到饿殍遍野,于心不忍,便借此机会上表女皇。”那年薛翎月不过刚满十八,她能出席皇宴,只是因为她是太平公主的侄女。
一直未说话的张凌澈静静站在一旁,陷入了深思。
他曾听恩师狄公提起,女皇曾十分欣赏一名奇女子,并欲将她培养为另一个上官婉儿,可女子以不愿久居深宫为由谢绝了女皇好意,狄公大为惋惜,如此看来,这个女子便是薛翎羽。
没成想兜兜转转,薛翎月还是回到了长安,而陈玄礼,也等到了她,那自是不会为难她的,何况大理寺夜行,乃是查案所需。
只是陈玄礼担心薛翎月身为女子恐有危险,还特意交代了坊内的武侯和巡逻的金吾卫多加关照,免不了遭到营中兄弟的调笑。
“城内有‘诡新娘’现世,将军与少卿皆是独身独居男子,还不赶紧找个娘子?省得被‘诡娘子’敲门!”
陈玄礼脸色泛红,挥手道:“去去去!”
二月二十三日,子时。
冷露无声,空庭寂寥,薛翎月独自一人站在一棵枝叶零落的大树前,看枝桠上停着一只信鸽。
她伸手抽出密信,白皙的脸在月辉下苍白无血,唯有樱唇轻抿,如雨后桃花。
薛翎月将密信焚毁,随着一声声急促的马蹄声,信鸽消失在夜色里,随即宅门外响起了陈玄礼的声音。
“翎月,快随我来!武侯通报,永达坊出现了‘诡新娘’!”
“诡新娘”!薛翎月闻言一惊,赶忙匆匆跑去开了门,陈玄礼悬着缰绳,见女子衣衫单薄,面红耳赤别开了眼,连马也踢了踢腿,嘶吼了一声。
薛翎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这才想起深夜自己在家,自然是只穿了里衣,只好又回屋披好外衣重新出来。
陈玄礼一把将薛翎月拉至马上,不由分说便策马而去。
正是长安城中宵禁时间,马路上空无一人,唯有一匹快马通行无阻,这便是金吾卫。
陈玄礼将薛翎月揽在身前,因为马儿跑得快,身前的女子几次都倒入了他的怀里,一阵幽香扑面,随后又微微保持了距离。
薛翎月的身子冰凉,像极了城中口口相传的“诡新娘”,陈玄礼不禁想,会不会她真是鬼,要与他拜堂成亲?
陈玄礼的酒窝浮现,他不过是长安城中一位平平无奇助人为乐的年轻人罢了。
薛翎月一心在“诡新娘”上,丝毫不觉身后青年将军的炙热目光,只是平静如她,也难免心潮澎湃,原来这就是宵禁时的长安城大街,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不一会,两人便到了永达坊一处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