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固执了。”林沐听完评判道,显然对伯夷、叔齐的行为很不认同:“谁当皇帝不是皇帝?”
九歌却并不争辩。柴桑说蟠龙山是首阳山,是也不是。
“真羡慕你和大哥,读过这么多书,知道这么多。”
林沐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让九歌不知该怎样接了。柴桑读过多少书她不知道,但她读过的,真不能算多。
“不过羡慕归羡慕,书我还是不会读的,我与他,对面不相识。”
说完,也不管九歌,自己晃着脑袋走了,颇有几分潇洒的意味。
蟠龙山在澶州西北侧,隐匿于群山之间,要不是之前林沐来探过路,找到它怕是要费一番功夫。即便如此,柴桑等人赶了个大早,到达时也已经巳时中了。
慕容诀曾是行伍之人,今日虽占着个山头,骨子里却无山匪的习气,反而保持着军营中的习惯。就像这蟠龙山上,看着无甚稀奇,实际上布满暗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柴桑等人刚到山脚下时,慕容诀便已经得到了风声。更别提前几日林沐在此蛰伏,慕容诀一清二楚,之所以没有任何行动,不过是想看看他有什么后招。毕竟这蟠龙山,已经很久没有“访客”了。
柴桑等人,虽然算不得是行家里手,但习武之人的警惕性还是有的,时值初秋,山上草木尚密,只要有人来回走动,便不可能毫无行迹,因此柴桑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怕是早已在对方眼中。
而一路过来,从他发现的几处暗哨的位置来看,蟠龙寨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不多时,慕容诀便接到了拜帖。看着眼前红底烫金的帖子,慕容诀心中冷笑,倒是是个讲究人,不知这位新到的澶州刺史,又有什么来头。
柴桑等人在寨门外等了片刻,便被请去正厅,从寨门到正厅,一路虽短,但遇上的山匪却个个行动有素,精神百倍,足见慕容诀治寨之严。
对于这位传言中的前朝将军,柴桑心下更多了几分好感。
几人一进门,便看见有一中年男子端坐于大厅之上,看着身强体壮,肤色黝黑,长须髯,双目凝视前方,无形中给人一种威压感。
男子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五官端正、身躯凛凛、气宇轩昂,好一派正气的模样。
“在下现任澶州刺史柴桑,见过慕容将军。”柴桑拱手行礼,其他人站在身后,也纷纷行礼。
慕容诀闻言一愣,慕容将军,他都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别人都叫我慕容寨主。”这句话出口,连慕容诀本人都辨不清,其中夹杂着怎样的情绪。
柴桑抬头看着眼前之人,不慌不忙地说:“从蟠龙山一路上来,在下倒认为,还是叫慕容将军合适。”
慕容诀眼睛一亮:“你掌过兵?”
“并未。”
“坐吧。”慕容诀似乎有些失望,一摆手,随即有人奉上了茶。
“不知刺史大人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来请慕容将军出山。”
柴桑话音一落,慕容诀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极大的笑话,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柴桑并不在意,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不知将军可有意?”
“你看着,倒是比之前来的那些人有诚意的多。”慕容诀放下手中的茶碗,接着说道:“可惜了,我早已立过誓,不再为任何人,当牛做马。”
慕容诀的话,掷地有声,事隔多年,从他的话中,还是能听出狡兔死,良狗烹的悲凉和无奈。
而这句话,同样直击九歌肺腑,这种情绪,她太熟悉了,她的父亲,多少次将这份凉意化入酒杯,多少个日夜里伴着这种悲愤入眠。
“刺史大人还是太年轻,你口口声声说要请我出山,敢问刺史大人,是代谁而来。如若只是大人本身,那又敢问阁下,澶州可有我用武之地?”
柴桑一下理解了慕容诀当年的选择,他这样一身傲气,受不得一点点屈辱,当年又怎会忍气吞声。
“是晚辈托大了,若是将军愿意,晚辈立马修书一封,眼下开封正是用人之际,定会将将军奉为座上宾。”
“口气不小。”慕容诀冷哼一声:“我且问你,开封城内如今谁在主事?”
“郭玮,郭将军。”
“你姓柴,你与他是何关系。”
“是我义父。”
“原来是有所倚仗,怪不得敢上我蟠龙山,我生平最瞧不上倚仗他人势力的人。更何况,当真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慕容诀轻蔑地说。
“你……”林沐听着,怒火中烧,正要发作,被柴桑一把拦住。
但柴桑只顾及了林沐,却不料九歌一下站起身来,张口就道:“寨主真是躲在这蟠龙山上太久了,见的人少了,话都不会好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