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赵珩听到“晋王”二字,却没有南昭容预想中的反应,只是嘴里嘟囔着“林沐、晋王……”。
“屋子里没点灯吗?怎么这么暗?”暗到他都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脸。
南昭容转过头看着柴桑,柴桑立即对他摇摇头,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床前:“是晚辈离得远。”
“你是晋王?”赵珩看着眼前有些恍惚的身影问道。
“是,晚辈柴桑,见过夫子。”
赵珩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上了眼。
南昭容以为赵珩又昏过去了,轻轻晃着赵珩的胳膊,小声叫着:“师父……师父……”。
“别吵,我歇一歇。”赵珩依旧闭着眼睛。
南昭容望着柴桑,有些歉意,有些尴尬。
柴桑倒是不放在心上,赵珩不愿见官场之人,不是针对他,他心里清楚。于是转过身,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不一会儿,九歌端着一碗白粥进来了。南昭容轻轻叫醒赵珩:“师父,粥来了。”
赵珩睁开了眼,示意南昭容将自己扶坐起来。
昨晚荤的素的、凉的热的,吃了那许多,现下喝完白粥,正爽口。九歌一勺一勺地喂着,只是脸上瞧着不像方才赵珩刚醒时那么开心。
喝完了粥,南昭容要扶赵珩躺下,赵珩摆摆手,对着几人说:“小九和林沐小友先出去,我有话与他二人说。”
南昭容和柴桑四目相对,九歌和林沐也很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出去,关好了门。
“除夕夜的酒,在哪家买的?”
柴桑虽然不知道,赵珩把自己留下来要说什么,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开口就问那日的酒。
南昭容一听,反而放下心来。
“并非在谁家买的,乃是晚辈自己酿的。”
“桂花酒?”
“是,澶州的桂花。”
“有茶味。”这回不是问句,是肯定。
“是。”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但茶香清冽,和桂花的香味只相宜,不相冲。
“巧思。”
赵珩这句,柴桑倒是听不明白是夸还是贬了。
沉默了一会儿,赵珩又接着说:“我有一事放不下。”柴桑和南昭容没有插嘴,静静地听着。
“小九,她性子刚烈,随我,不会迂回,要吃苦头。”说着,赵珩看向柴桑:“看在她一心追随你的份上,担待些。”
“她很好。”
听了柴桑的话,赵珩摇摇头:“不要说这些。她孤身一人,对你没有威胁,容不下她时,多想想她的好。”
“是。”柴桑没有多说,想必他与九歌的纠葛,赵珩并不知情。
“彰允。”赵珩又转向南昭容。
“你是我心中的女婿人选……”赵珩的话一出口,柴桑有些意外,南昭容却很冷静,看来早就知情。
“只是这么多年了,你们兄是兄,妹是妹,我也就不乱点鸳鸯谱了。给小九找个好人家,不必大富大贵,但要能豁出命护她。”
“今日之后,小九便没有父,只有你一个兄长了。”赵珩抓着南昭容的手,想用力握住,却使不上劲。
“师父知道我一向说话算数,我一定做到。”南昭容眼睛泛红,师徒七年,如父如子,赵珩从不亏待于他。
“嗯。”赵珩点点头。
“在这世道上行走,你当心些。”赵珩看着南昭容又叮嘱道,他想再看看这个徒弟,可他已经看不见了,但他不敢声张。
“是。”南昭容握紧了赵珩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他知道,“当心”二字,是赵珩一生的教训。
赵珩又闭上了眼,南昭容看得出,他已经有些累了,但这个时刻,他还是问道:“要和师妹说话吗?”
“不了。”赵珩没有睁眼,说话也不像方才那样有精神,他已经看不见了,话不知道还能不能说清。
虽然意识还清楚,他有好多话想和小九说,想鼓励她,想祝福她,但他怕她看见他这个样子,会难过,会害怕,她从小最坚强,也最脆弱。
南昭容慢慢扶着赵珩躺下,然后坐在了一边。赵珩渐渐支撑不住了,南昭容探到他的呼吸渐渐绵长,而后渐渐微弱,才把九歌叫了进来。
九歌不知道父亲把他二人留下谈了什么,此刻她也不关心这些。她坐在赵珩的床边,期待赵珩能再醒过来,但,终究是奢望。
赵珩没有再醒过来,他的辉煌而又苦难的一生,结束在澶州,正月初三的丑时。
九歌趴在床边,抱着赵珩的胳膊,抓着他的手,恸哭,哭声里,是恐惧,是空落,从此,她失恃、失怙,从此她,无牵挂、无来处。
立了春,阳光开始有了些温度,只是早晚间,还是冷。
赵珩去世之后,九歌消沉过几日,没什么食欲,每餐只吃一点点,整个人恹恹的,不怎么说话,做什么都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