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杀之
沉寂了一夜的长安城再度迎来繁盛,彼时天边晨光熹微,灿金色的朝阳照耀着长安城的飞檐反宇,也驱散了夜中浓稠的黑暗。
醒来的人们只会看到一片大盛的日光,夜中种种皆如风消失。
“如此,那我先回去了。”宁颂顿首,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一下裴韫。
后者似乎讶于少年人敏锐的心思,当即淡然一笑:“多谢。”
宁颂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缓缓跟在押送尸体的队士们的后面进了镇安府。
裴韫回了一趟尚书府。
圣人规定每十日一朝,其余时间李尚书都会在政事堂度过。裴韫今日回来得早,李珀均还未出府,用过朝食后便在书房里写着什么。
裴韫进去的时候李尚书正在研墨。
二人相见没有过多寒暄,裴韫简明扼要地说了昨晚发生之事,李珀均听完面若寒霜,正研墨的手略一顿顿,就连下巴的胡须都被气得抖了抖。
“满朝竖子满脑肥肠只顾蝇头小利,却忽视根本!”李珀均骂道。
这些人从不去管乱党如何。在他们的眼中,不良卫权势通天是乾朝这座泰山之上的金子。先人的基业供他们享乐百年,今世之人便要榨干这座金山的最后一点利益。
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叩石垦壤,眼见泰山稳如磐石,却不知泰山之下根基已毁,大厦将倾将颓。
贪今世之利,不顾黎元生死,不顾海晏河清。唯有倾轧陷害,斗争尔尔。
但见长夜,黎明未至。
*
上午天气晴好,宁颂接替了守卫的值,独自挎剑守在地牢前。
地牢内正传出阵阵惨叫,日头分明正盛,可地牢里传出的阴冷气息却叫宁颂一阵阵打着抖。她从入镇安府以来,很少有机会进入地牢之内。
审讯之事多有专人来做,有事情况紧急一些府内的总旗也会亲自上手——不过从来没宁颂的事,她虽可斩敌于眨眼之间,但却还做不到无休止地折磨一个人。
譬如今日,审讯之事就由宋士和文鸿盛来。
镇安府的队士每每抓到活口之后,首先都会卸掉人的下巴,而后再丢进地牢里。凡是经过宋士手的囚犯都不可避免地被敲碎一口牙,防止其自尽。
宋士是长安出了名的鬼见愁,到了他手的囚犯没有一个能挺过三天的。
无一例外。
宁颂听到身后的台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数了数。
嗯,这次的乱党只挺了六个时辰。
下一瞬,她抬眼看到了一脸兴奋激动的文鸿盛。文鸿盛身任二队总旗,在镇安府里已有十余年的时间,昨夜抓捕乱党的行动中,文鸿盛可谓功不可没。
他边兴奋地踏着台阶小跑,边用力地揉搓着一块绢布,原是干净的绢布此刻染成了红色,而文鸿盛本人却毫无放过那块绢布的意思。
“怎么是你守着?”文鸿盛惊讶道。
宁颂一脸一言难尽:“等会儿见到师兄我再说……怎么样,招了?”
文鸿盛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青,边哂笑一声,然后下一瞬就抬手想要拍拍宁颂的头,后者闻着他一身的血腥,连忙后退了一步。
“当然。”
宁颂忽地松了一口气。文鸿盛沐浴着灿阳,不由得舒服地眯了眯眼,余光一瞥却看到面如菜色的宁颂,文鸿盛顿时啧啧称奇,转头就看到了宁颂那斗大的黑眼圈。
“啧,让你阿盛哥来算算,你有多久没睡了?要不得啊,你还在长身体的年纪,怎么这帮人把你当成驴使唤?!”
宁颂翻了个白眼。
“你才是驴。”
文鸿盛笑得极为放肆,低头捻起自己袖子上的整片指甲,举到宁颂面前:“咦——新拔下来的手指甲哦,怕不怕?怕不怕?!”
宁颂再也忍不住,也不管自己此刻是不是正在当差,抬手推了文鸿盛一下,后者早就料到宁颂会恼极了动手,底盘稳如磐石。
“你少来了!还以为我是六岁小孩一吓就哭?”宁颂冷哼道。
文鸿盛摩挲着下巴,将指甲随便一丢,心中却是无限惆怅地怀念起了宁颂幼时的岁月。
·
记不清哪一天,文鸿盛突然在镇安府看到了一个小包子。
当时他正在练武场和人比划拳脚,不知听到了哪个大嘴巴说了一句——不良帅带着娃娃来镇安府了!
那人说了不良帅带了娃娃来,却没说娃娃是谁的。于是镇安府的一堆男人们炸开了锅,七嘴八舌传了半天,最后到文鸿盛耳朵里的就变成了——不良帅带着自己家小娃娃来镇安府了。
文鸿盛跑去一看,传言和真实情况相比倒也没差多少。
虽然不是不良帅亲生的娃,但却是不良帅的亲徒弟。
文鸿盛:“呀,你是不良帅的娃?叫声哥哥来听听?”
那小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