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
在一样冰冷,“将消息传回去,这里要拦不住了。”
俞毅一愣,紧接着顺着宁颂的目光看去。市井喧嚣中,有一道脚步声是那样的清晰。俞毅看到街上一个穿着官宦服的人急匆匆跑着,一路上他丢了幞头、拂尘,鬓发凌乱叫喊着——
长街上人群对之避之不及,很快便让出了一条路。
“陛下有令,开城门!”
“陛下有令,开城门!”
“开城门迎勤王军入城——”
来不及了。
宁颂闭目。
宦官尖细地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如一道雷鸣划破了寂静的白昼。宁颂转身看着城墙下黑压压的“勤王军”,长风吹拂,少年郎的背影无端萧瑟。
“宁总旗……”长宁将军狠下心皱了皱眉头,“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赵某一家老小曾受殿下恩惠,殿下有难,赵某纵然死也不会推辞半句,但是现在……”
宁颂看向了长宁将军,伸手握住了他的肩,盔甲硌得她手掌有些痛,但宁颂却好像浑然不察一般,一点点收紧力气,眼中像是藏了两道尖锐的猝了毒的匕首。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不许开门。”
“什么?”不仅是长宁将军,就连宁颂身后的俞毅也愕然。
“我说,不许开城门。”
“宁总旗你疯了?!如今宫里已经来人传了陛下口谕,若是不开城门便是抗旨不遵,这样的罪名纵然你我担得起,可殿下怎么办?难道要让他戴上不忠不孝不义的帽子吗?!”
宁颂淡然,开口说了句让长宁将军摸不到头脑的话:“赵将军怕吗?”
长宁将军皱了皱眉头。
“如果我说这是殿下的意思,他要你不开城门,你会照做么?”
说话间,宁颂将手放在了腰间的东宫令上。
长宁将军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脸上霎时写满了惊惧,百种情绪如白昼光影般在他的眼里流转变幻,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一种占据了上风。
太子殿下的意思……
前有玄武门之变,后有神龙政变。
长宁将军喉咙像是鲠住了一般,他试探性地看了看宁颂,久经沙场宦海沉浮多年早就练就了一番心性,他自诩不会被任何事吓破胆子,但独独没有料到会有今日。
这个尚不及弱冠的少年郎一身白袍负手而立,梳得整洁的发冠下是一双淡然到极致的双眼,看不到半点阴谋诡计,微抿的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好整以暇地端详。
“赵将军,你听,谭晋还在叫阵呢。”
长宁将军如梦方醒,他忽地在宁颂面前单膝跪下:“赵某生来为臣,亦是我朝子民,为民为臣都誓死侍奉主君,若能以一条贱命铺就康庄大道,赵某万死不辞!”
宁颂紧绷的身躯微微松懈了一丝,她伸出手将长宁将军搀扶起来:“赵将军,我说笑的。”
长宁将军原是坚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一时之间竟是分不出宁颂话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心中霎时浮现了一丝被戏弄的愤怒,可在触及到宁颂那双带着淡然的眼眸后,微起的火焰霎时又被浇灭了大半。
宁颂开口,表达出了和之前截然相反的意思:“可以开城门,但勤王军不许入城,只有谭晋一人可以进来。”
“他不应怎么办?”
宁颂转头,忽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不同于之前笑中的似有所指,这次她笑得真心实意。
“那铁骑营和不良卫会誓死保卫长安,绝不将汝州军的任何一个人放进去,同时也不会让长安的任何一个人出去。”
长宁将军满面惊愕,他看着宁颂,恰好日光正盛,照得镇安府的望楼一角熠熠生辉,不远处李尚令府的楼阙与之遥相呼应。
“……是,”长宁将军喉结动了动,“宁总旗有万全把握?”
宁颂遥遥一指远处的李尚令府:“他们都会同意的。”
与此同时,长安李尚令府中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尚书令李珀均“义女”卢氏今日在陇西李氏本宅出嫁,长安城的名门显贵都看在李尚令的面子上前来吃酒。
天方亮时李尚令的府里便聚满了人,闹到日光大盛时也没有一个人离去。
待出阁的李氏义女卢氏,迟迟没有出场。
李珀均稳坐泰山,和周围的宾客谈笑风生,有些人心中疑虑,直到自家下人从李宅外进来上前耳语,听者脸色一变,忙起身要告辞。
李珀均长子却在这个时候迎了上来,李氏郎君各个人中龙凤,笑起来时让人如沐春风,但今天却无端地让人心中生寒。
“大人何故早退?”
“……贤侄莫怪,家中传讯拙荆染病,需我速速回去照顾。”
另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那人闻声去望,便见到从前跟上李尚令身旁的护卫裴韫,穿着一身银白蟒袍腰佩长剑,抱着手臂挡在他的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