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
意。
出了京城,一路向东。
初时行得不快,但我归心似箭,便和萧蕴商量:“这天寒地冻的,走得快些也更暖和点儿。再说了,要是你能年前赶回来,也不耽误和家人过年,对不?”
萧蕴却会错了意,他赶紧叫侍卫来给车内的火炉又加了些炭火,还嘱咐侍卫炭火要添得勤些。
我和他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他却浑不在意地摆手,只说是自己粗心了,让我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我觉得自己说得其实很明白,索性更直白地告诉他:“我就是觉得马车行得太慢,能不能再快些?”
萧蕴迟疑:“要是用行军的速度,只怕你可吃不消。”
我立马就不乐意了,看轻谁呢,我李同尘也是跟着边军混了好几年的,就你们京营那点儿本事,在我们边军眼里根本就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萧蕴一听也来劲了,当即下令全速前进。
然后,我就深刻地领悟到了一个道理,激将法是不能随便用的,自作孽真的挺遭罪的。马车跑得太快,颠得人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飞驰的马车,带起呼啸的劲风,即使厚重的棉帘子,也被风势裹挟着胡乱地飞舞了起来。刺骨的寒风趁势肆无忌惮地灌进车厢,差点儿吹灭了车中的火炉,更吹得我浑身冰坨坨的冷。
我赶紧将帘子用重物压住边角,不让呼呼的冷风漏进来,身子又向火炉挪近了些,渐渐暖了过来。
车身摇晃,火炉温暖,我竟在被颠得胸口翻江倒海的不适中,晕乎乎地起了一丝困意。
迷迷糊糊中,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皇宫里的这段日子,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境。这梦里最美的是遇见了梁承深,还有皇后娘娘和庆娘。
爹爹嘱咐我,在皇宫中的生存之道是有谋无勇。我却背道而驰,所作所为是名副其实的有勇无谋。不过尽管惹了不少祸,却难得地安然无恙,因为我惹的祸,坑来坑去好像都坑在了梁承深的身上。
大半年的朝夕相处,我其实也品出了一点点,梁承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平时都很装,装大度,装不在意,装了然,装渊博,但也许他和我一样,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明白。
他心虚的时候,会板着脸,面无表情,甚至浑身散发着凛凛寒意,但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以此掩饰他的紧张和不安。
他很孤单,所以总想哄着我留下来。我现在走了,他又只能继续孤独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把其他的女孩子拽进宫,就像当初拽我进去那样。
想着想着,我的头愈发沉重,意识也愈发模糊。我想,还是先睡一会儿吧,精神一松,真的就睡了过去。
我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看到了碧蓝的天空,低低缀下的几片云朵和换了一身白衣的萧蕴和侍卫们。
我的头还有些疼,似要裂开一般,于是用手按住额角轻轻地揉着,边揉边问萧蕴:“你是以为我死了,所以为我披麻戴孝吗?”
萧蕴神色哀戚,悲伤地回道:“你确实差点儿死了,但这身麻衣却不是给你穿的。皇后娘娘……崩逝了……”
我不解:“我怎么会差点儿死了?还有,崩逝是什么意思?”
“你把车厢封得太严实,被火炉的烟熏得没了意识。崩逝……就是去世了。”最后一句,萧蕴说得有些艰难,眼眶眼瞅着就红了。
我的心猛地紧揪了一下,疼得喘不上气,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问:“皇后娘娘怎么会死呢?是因为中毒吗?到底是谁下毒害她?”
萧蕴摇头不语,只是递了方帕子给我。
我接过帕子,覆在眼上,很快就将帕子打湿了。
我真的遗憾,没有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虽忍不住伤心难过,却隐隐觉得对她而言,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她虽然从未告诉过我什么,但我看出来了,她也不喜欢皇宫,不想待在那里。她现在终于离开了,至少她的灵魂自由了。
一只羽毛艳丽的大鸟从路边的树上振翅飞出,清越地鸣叫着,直冲云霄。
我指着那只鸟,让萧蕴看,但喉间哽咽,却说不出半个字。我其实想问他,那只大鸟会不会是皇后娘娘变的,她来看我们最后一面,和她的朋友们道别。
也许这不是个值得悲伤的日子,我自由了,皇后娘娘也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