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祸
梁承深颤声问我:“你就是这般不顾性命地拿下敌国主将的?”
我笑着摇头,瞥眼看了看周围的影卫,凑到他耳旁,低声回他:“怎么会?我可惜命了,我先让人摸进敌营,给水和餐食下了药,又趁着暴风雪他们毫无防备,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敌营一锅端了。”
梁承深并未因此而对我有丝毫地赞赏,他板着脸,直视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可要记住,你只有一条命,谁都不值得你去拼命,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我心中一暖,难得温声细语地向他保证:“我知道的,不但是我的命,我手下将士的命,我一并都很珍惜。若他们死了,就再没有人能如此勇猛地随我奋勇杀敌。若我死了,那些难啃的骨头难打的仗,就都要便宜别人去建功立业了。所以,我要长久的活,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为你护佑江山!”
梁承深沉默了许久,才在我的头顶闷声回道:“我的江山用不着你来护佑,你只要长久的活,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我不大爱听,我没太细想,脱口怼他:“只畏首畏尾地活着,当乌龟吗?那样活着,还不如不活!”
梁承深罕见地嘴拙,恨恨地瞪着我,一副气结的模样,半晌都没再说出一个字。
我顿时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对太子殿下,实在是过于口无遮拦了,见身旁的影卫已将那刺客的尸身查看的差不多了,忙转移话题,叫来影卫,问有何发现?
影卫说,刺客身上搜到了一个钱袋,上面有首辅大人家用的印记。
我不禁笑出了声:“这伙贼人倒是挺有意思。”
首辅何大人是太子太师,从小教导梁承深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学问,是国家的肱骨之臣,更是太子最信任的人。当然太子也是他未来仕途更进一步地期望,不过,他已经是首辅了,百官之首,也进到头了。
我当差的时候,见过几次何首辅,他还是我小时候在文华殿中看到的样子,并没有变得更加苍老,反而愈发地精神矍铄,目光如炬。
我现在看到何首辅依旧很怵,总是下意识地垂目敛眉,觉得他只要轻轻伸手一捞,就能揪出一堆我的把柄,稍微用力,就能将我捏死。我在他的面前,忽然就对自己身后那些看似强大的靠山们没了信心,只觉得在何首辅的面前,每个人连自保都难,怕是无能为力再去护佑他人。
梁承深从影卫手中接过钱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冷哼道:“蠢货,这种无脑的栽赃嫁祸,何人会信!”
我倒不觉得这嫁祸无用。
若刺客是何首辅的对家,也许觉察到他大权在握,已被皇家忌惮,此时栽个赃,给皇家递把刀,说不定可以让圣上将计就计,顺坡下驴地除掉何首辅。若刺客就是何首辅派来的,这番多此一举,反而洗脱了自己的嫌疑,甚至可以反手告对家诬陷自己,说对家才是真凶,以此借刀杀人,除掉对手。
总之,这招看似无用,实则有用,正反两面,猜来度去,又难下定论。但最终可以确定的是,把原本看似无关的何首辅,结结实实地扯进了这件事中。
我不知道梁承深想到了哪层,也怕说错会牵连无辜的人,所以并不多言。但这刺客竟然能进到皇家的上林苑行刺,背后的势力必然不容小觑。
我心里暗暗盘算,自己真应该暗自去查查这个何首辅,指不定就是他或者他的对家,胆大包天地对当朝太子下了手。
我因为和梁承深一起放了一次纸鸢,似乎得到了信任,开始被安排到皇宫里巡逻当差。林肃和我搭档,也一道获得了这个更受重用的机会,但我俩并不开心。
皇宫毕竟是圣上的家门口,我俩不敢造次,没法再明目张胆地玩忽职守、摸鱼耍滑,还要时刻装作兢兢业业、忠心义胆的样子,顿觉人生无趣,没了指望。
林肃尤其惴惴,悄悄地把我从巡逻的队伍里拉了出来,躲到角落里,戚戚艾艾地问我:“是不是太子殿下把我调到宫里当差的?他不会是想多见见我吧?他如此隐晦,压抑着心中的感情,并不过分打扰我,想来是怕对我造成困扰。他的这份心,还真的挺感动我的。”
我有些听不下去了,不留情面地噎他:“既然感动了,就快去以身相许,说不定大泽朝还能出个男太子妃呢!”
林肃听出了我是在嘲讽他,苦着脸埋怨:“老大,你再这样,我以后可不和你说心事了!”
他丧眉搭眼地一转身,却忽悠一下来了精神,晃晃荡荡,大爷似的快走了几步,拦下了一位年轻的文官:“哟,姚御史,这散朝都多半天了,你才出来啊!”
这御史我看着格外眼熟,不正是纸鸢节那日,世家小姐隔窗凝望的孤傲身影吗?
我顿时也对他有了兴趣,跟着上前,戳了戳林肃,小声问:“你和他挺熟?”
林肃冷哼道:“熟不熟的,反正总上姚御史的折子。他啊,对咱们边军有偏见,三天两头的找茬,就数他参奏弹劾咱们最勤了!”
我一听,倒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