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回了东宫,我也冷静了下来,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倒也不急于一时。我当前应该先好好观察她,找出弱点,一击即溃。
她也没个即将受制于人的觉悟,张口闭口不住地喊我“鼻涕虫”。我气得浑身发抖,但知道和她生气无用,不过是与她无损的自伤,只得压下脾气,半吓唬半哄地告诉她,在宫中必须讲礼识体,不得给人起绰号。所以,她不许再叫我“鼻涕虫”,否则别怪我叫她“爱哭鬼”!
她撇嘴,大言不惭地问我,若不让她叫我“鼻涕虫”,她该怎么叫我?
当然是称呼我“太子殿下”,她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我还没来得及答复她,她却倏尔恍然大悟似的指着我,喊道:“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叫梁承深。那好吧,我以后就喊你的名字,不叫你鼻涕虫了。你也不许叫我爱哭鬼,也叫我的名字,李同尘。”
我气结,她不但对我直呼其名,还伸手指我,她可真不把我当太子!
但这宫中,好像也就只有她,不把我当太子。
其实,偶尔不当太子,也没什么,反倒是有些轻松,可以不计体统地和她争辩吵闹,心中的郁结不知不觉就疏解了,甚至还觉得有些畅快自在。
那就不和她计较了,彼此直呼其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迫不及待地伸手过来,我不明所以地回看她。
她蹙眉,竟显出了一丝不耐烦:“快赔我蛐蛐儿啊!不是说好,和你回宫取的吗?”
我当然信守承诺,一只蛐蛐儿而已,本宫怎会赖账?
我将红玉交到她的手上,又觉得她这人不可靠,于是伸出小手指与她拉钩,说好蛐蛐儿的账就此两清,不许再提。
她见红玉果然是一只极品红沙青,乐得合不拢嘴,一只手抱着装蛐蛐儿的陶罐,将红玉紧紧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没大没小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讲信用,算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谁稀罕和她做朋友!
不过,她却是第一个把我当朋友的人,一想到我竟然有朋友了,我竟是抑制不住地嘴角上翘,意外地开心。
既然是朋友,那我就不与她清算之前那些没规没矩的造次了,因为朋友之间是不该计较那些的。
用晚膳时,她格外喜欢吃那盘鸡翅,吃得眉飞色舞。我原本对鸡翅不太感兴趣,见她吃得那样香,猜想是不是御厨改良了配方,做得更美味了,便夹了一块尝了一口,并没有比以前更好吃。
难道是她很会挑,将好吃的夹去了?我与她相处才不过一日,竟已经被她带得对礼仪规矩不太放在心上了。我一伸筷子,抢下了一块她刚刚夹起的鸡翅,咬了一口,果然更香!她挑拣的鸡翅,丰厚肥硕,一口下去,皮肉间的汁水在口中炸开,香喷喷地溢满了口腔。
她被我抢了鸡翅,愣了一瞬,随即便不依不饶地要抢回去。我当然不让,两人眼瞅着就要撕扯起来,老嬷嬷忙冲了上来,将我俩分开,回身让人又端上了一盘鸡翅。
可我并不爱吃盘中的鸡翅,我只喜欢抢她挑中的鸡翅,我真是越来越没有太子的样子了,若是让父皇知道,定要罚我!算了,还是不和她抢了。
这一整天,过得真是漫长,宫里宫外地折腾,还和她打了好几架,我简直累得不行。所以,天刚暗下来,我就开始瞌睡,只好早早地回寝殿睡下了。
可我刚睡着,就被“哇哇”地哭声吵醒。那个爱哭鬼,真是名副其实,大晚上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她张着大嘴,仰着头,坐在门槛上,哭得惊天动地的伤心。
我被她的哭声吵得头大,也更无措,不知该如何让她停下来。她确实有些像慧宁,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我想起了父皇之前哄慧宁的法子,正好一队侍卫过来,我便将人叫住,悬赏让他们表演才艺,逗乐李同尘。
第一个侍卫做了个鬼脸,古怪扭曲,十分好笑。但李同尘并不买账,反而哭得更凶,吓得其他侍卫再不敢贸然上前表演了。
我被她的哭声吵得心烦意乱,只好让侍卫长莫青出来救急。
莫青只说是要耍个剑,哭得正酣的李同尘却戛然而止,随即竟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她真是让人莫测的乖张怪异。
莫青的剑确实耍得甚是精彩,我忍不住为他叫好,却不想李同尘也一同起身,随我一道热烈地鼓掌。她竟然看得懂这其中的门道,看来果然是将门之后,应该是有些武艺傍身的。
我见她不再哭了,便放心地打着哈欠,回去睡觉。
她却喊住我,反过来质疑我,说我不懂剑。她太小看本宫了,我和太子太傅习武多年,剑耍得并不比莫青差。
她又开始没大没小的造次,竟然提出让本宫给她耍剑。
我实在是太困了,懒得与她计较,学着她不留情面地直率口吻,一口回绝道:“你不配看我耍剑,还有,你哭起来真难看,我可不愿意给丑八怪耍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