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
子飞溅到裤腿上。尽管平日最爱干净,衣服被褥上半点污渍也见不得,但眼下也不得不竭力快跑……
因为她能感受到身后疯狂的动静,她不自信能跑过一个发了疯的男人。
偏偏马面裙宽大矮脚,迈不开步,谢春花很快便喘上粗气。呵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剧烈的运动扯得腹部的筋隐隐作痛。
可是两个人的距离仍在逐渐缩短,她甚至听见了郑钦喉头的吭哧声,像堵了口没化开的浓痰。
谢春花觉着已经跑了许久了,其实细算也不过百米远。耳听身后动静愈发靠近,又被雨水糊了眼一阵突兀的刺痛,她像只心急如焚盲目四蹿的雏鸟。眼中漫上一股绝望。
就在力竭落网的刹那,万念俱灰之时,一阵强劲的风从她右侧逆向而过,卷动她乱发飞扬。
嗖——
土棕色的衣袂划破空气。
时间好像都静止了,谢春花回眸望去,雨水都凝滞在半空中。
“呃啊!”
在被遮去半数的视野里,依稀能见得郑钦仰面摔倒在地上,泥水污了他半张侧脸。
谢春花没看清,身子蓦然一轻,原本撑在地上的手被猛地捞起,僵硬的肌肉因为毫不留情的力度牵扯得酸涩难捱,她“哎哟”叫唤一声,整个人直愣愣地跟着就往前走。
“娘。”
谢春花手被挟着,不得不一路小跑,隐约听见身后低沉无力的一声呢喃,轻飘飘散逸在雨声里。
回过头看,郑钦依旧躺在那里,任由雨水冲去他面上的泥污。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直到两个人的背影都消失在视野中,他慢悠悠坐了起来,面上平静得犹如一泓死水,被淹没在林间晃荡的倒影中。
·
“恩人?恩人?”
“……”
谢春花试探着唤了几句,回应她的只有呜呜风声。
方才的奔逃已经透支了浑身的力量,现下又不明不白地跟着人跑了一段路,谢春花只觉得两腿想打颤。她使劲挣了挣,那只手力度不减反增,将她心中不安无限放大,咬咬牙道:
“……给我松手!”
“……”
“你放不放手?”谢春花急得跳脚,刚要抄起菜刀指着人一顿威胁,那人渐渐放慢了步子,她也得以抽回手,迅速背到身后。
不是她蛮横刁蛮,是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变故,闹得她心惶惶,草木皆兵。
乌黑的环境里,男人回身眯眼打量半晌,确定那个疯子没有跟上后,反过来瞥了她一眼。
“不识好人心,你要想在这林子里过夜就请自便吧。”
轻悠悠的语气比没放盐的菜肴都要寡淡,却把谢春花呛得一噎。
眼见他要走,谢春花瞄了眼乌漆嘛黑的周遭,咽口唾沫,连忙强撑着腿部的酸痛追上去,刻意拔高声调。
“我怎么不识好人心啦?我这人向来知恩图报,可刚刚问你那么多句你也没搭理我,我寻思着你做贼心虚呢!你没事大半夜的来这么偏的地方晃悠什么?”
青年不答反问:“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谢春花一愣:“我是从绵崖来的,赶路到江邑去,半路下大雨,路也看不清,就想着到庙里避避雨……咦?感觉现在也停得差不多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提及绵崖二字时,男人脚步微顿。
“你倒是心大。”
意识到他在说自己与郑钦在一个屋檐下避雨一事,谢春花后知后觉涨红了脸:“因为是熟人介绍的,又是老乡一场,怎么会多想?我原来倒还觉着他人高马大的,贼人不敢近身呢!”
谁料最信任可靠的车夫却忽然……
谢春花努力辩驳,生怕这位恩人把自己认为是轻率孟浪之人,在野庙里与男人私会。她才刚守的寡,尽管和丈夫统共不过见过十来面,内心还尚未有成婚的实感,但她绝对做不出来这种无耻之事!
想到她早亡的夫郎,谢春花心头漫上一股悲伤,声音也渐渐矮了下去。
男人没有看她:“那怎么不走官道?”
“我没离开过绵崖,不认路。车夫说这里离江邑还有好一段路要走,怕天再黑下来就认不得了,才打算就地歇一歇的!”
话说起来,四周密植森罗,月色朦胧,东西难辨。恩人却是步伐坚定,走得端直,他又是如何认得的?莫非是林中仙人?
想着,男人啧了声打断她的思绪,顺脚踹飞一颗石子。
谢春花:“……”
绝无此种可能。
“你被骗了。”
男人停下步子,侧开身,没有了高大背影的遮挡,眼前豁然开朗一片。
不知何时,周遭的植株已经变得稀疏,土路往前延伸被铺上青石板砖。
前面是笼影交错的小镇,身后是茂密繁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