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的烛光照映下依稀可见。
他下意识局促地把簪子往手里拢了拢,随即又松开五指,状若无意道:“哦,以前捣鼓的小玩意,不值一提。”
“我能看看吗?”
赵勉点点头,递过她手里。
谢春花仔细端详了一下,簪头的梅花被染过色,在漆身的衬托下显得鲜妍可爱,簪子虽然质朴,不能细看,但胜在巧思,若是把它别在发髻上,乍一眼真好似别了一簇梅花的枝丫,绝对不像对方语气里那样随意。
“喜欢吗?”
赵勉看着她,她乖巧点点头,而后温和地笑了:“喜欢的话就给你好了,要不要现在戴上去试试?”
“嗯……”
谢春花简单梳了个垂髻,一边听他说起这支簪子的来历:“小时候突发奇想,就弄了个这个小玩意,想把它送给以后的妻子来着。”
她手中动作一顿:“做起来挺不容易的吧?”
“嗯,要是那么好做,人人都去卖了。那时候半个月都泡在里边了,一有空就拿起来雕磨,手没划伤,倒是给磨出了水泡。”
“这样哦。”
谢春花感受到他动作轻柔地将簪子插进她的发髻里,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笑问:“戴得出去吗?”
“没我想的好看。除了簪头的梅花,都和你头发的颜色溶到一块去了,还是放在手里更赏心些。”
“这个啊。”她浑身颤抖起来,话里带上了哭腔,“那等我头发都白了再戴吧,那时候戴起来,应该就好看多了。”
赵勉的气息从背后慢慢向她包围,他把头抵在她的肩上,双臂轻轻将她拢在怀里,火热的胸腔像铁一样硌人。
“嫂嫂知道这回事吗?”
谢春花想起之前村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李嫂子捉奸一事,苟且的二人被当场撞见,她以一敌二,把两个人的脸都打肿了,一战成名,事后逢人就哭诉这桩丑闻。
但是反观自己,其实心里没有多少悲伤。她的心情平静得连自己都不可思议,她的泪水、她的失落,都是为自己心中的落差而生的,是对未来某种可能萌芽的期待的落差。
“知梅不知道。”赵勉浓重的呼吸打在她白净的脖颈上,炙热的气息在皮肤上挠痒,话里都不曾掩盖深埋的爱意。
“我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她的名字。”
谢春花的啜泣声小了下去,“她好看吗?”
赵勉只垂下眼睛,淡淡地说:“她已经三十二岁了。”
“可你依然喜欢她,真好啊。”
“……”
赵勉叹口气:“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嗯。以前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一开始是不信的,后来有一次,看见你站在田埂上哭,心里就猜到了。”
他没有辩驳,短暂地沉默后,极为认真地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肯嫁给我呢?”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提出要娶我呢?”谢春花反问。
她听见一声低低的嗤笑。
“小时候路过你家,看见你还没灶台高,站在板凳上做饭,差点摔下来。后来听说你家里的情况,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感觉放心不下。”
“啊!”谢春花吃惊地瞪大眼睛,“你看到了?”
“嗯,我和阿策都看到了,阿策说你笨来着。”
“多管闲事。”她不满地嘀咕一声。
“什么叫闲事?现在是家事了。”赵勉轻轻抚摸她的头顶,“可惜他没亲眼看见我们在一起。你说要是他亲眼看见,心里会怎么想?”
谢春花想了想:“会感叹的吧,没想到我们竟然能成一对。”
没想到说开后,她的心意外地轻松起来。那一夜他们一直聊到很晚,从小时候的经历到未来的遐想,看两个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就此交集,谢春花心里觉得有些奇妙。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赵勉和她说起,自己小时候是如何隐秘爱上那个比他年长六岁的女人的故事。
“真好啊……”谢春花朦朦胧胧地合上眼,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在意识的最后,感觉到有人拨开她额角的鬓发,在那里落下轻轻一吻。
“春娘,我希望你能幸福。”
夏夜实在闷热,不留余力的灼烫,仿佛秋天永远不会到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