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
“是吗?”
听赵策这么说,谢春花也蹙眉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两个人连见都没见过几面,仓促地送了定礼来,她就仓促地嫁了过去。
赵勉住在山头专心猎物,她在家里专心打理,偶尔两个人见面,好像也没有太多话可说。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把婚姻当做市场,精挑细选、货比三家,嫌这家家底不够卓越,那家人儿颜色不佳,却忘了数自己的斤两,人都是吃五谷杂粮活过来,一家里还出不了一个精明的?
互相算计来算计去,即便是挑三拣四总算和人看对了眼,在一起以后,两个斤斤计较的人也容易相看两厌。
还有一眼万年,此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良缘绝配,但其中只有寥寥几个人能数年如一日的要好。
或是吵得面红耳赤,或是黏腻如漆似胶,谢春花看过大多数人,最终都会回归柴米油盐。
她投胎运气都已经在这了,拿什么赌自己会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幸福呢?
何况她觉得自己这样就很幸福了啊。少走几十年弯路,直接快进到柴米油盐搭伙过日子,多好!
但赵策不这么认为。
“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一个人不也好好的过?要不是喜欢得不得了,为什么凑合这么个人呢?”
“我不像你们那么有本事,当时如果不是得勉郎庇护,我还真不一定是什么样。”
她话里情绪有些低落,甚至包括如今住处,也是蒙了赵勉的恩情。
“其实许多人的初衷只是想找到一个家而已,一个人寸步难行,若是二人共同抵御风雪,寒意也会消弥许多吧。”
这或许也是赵勉为什么会选择向她求亲的缘由。
“我没有说你。”赵策沉默片刻,“有技艺傍身,你已经胜过世间许多男儿了,是世道不公,才让你寸步难行。”
没有想到会从他嘴里听见如此笃定的认可,谢春花受宠若惊:“哪里,我所会的针线活不比别人家多多少的。”
“可我就不会啊。”
“你又没学过,自然不会啦。”
“那你教我。”
赵策摊手,说得十分坦然。
谢春花觉得好笑:“你学做什么,要缝补衣裳我一个人就够了。”
但他却像是陷入了沉思,当谢春花以为他还要为此事执着的时候,赵策又把话题兜了回去。
“所以嫂嫂只想要一个家?”
这话问得好生奇怪,谢春花不知如何做答,赵策又道。
“如果你只想要一个家,我也能给你啊!”
俊朗的脸上神情紧绷,他眉眼里带了迷茫,甚至有些沮丧。
如果只是想求得一个庇护之所,他赵策也能做到啊!
明明在听说谢母故去后,自己第一时间就给她写了信,斟酌了整整一夜的遣词用句,生怕让谢春花感到唐突。
为什么非得是大哥不可?
因为觉得大哥比他年长可靠,因为大哥比他会洞察人心……还是说她也觉得,被赶出了赵家族谱的自己一无是处?
如果不是这样,他很难解释为什么谢春花第一次选择了赵勉,而后来投奔自己,又假装不记得。
赵策拧眉直直望向眼前稍显瘦弱的寡嫂,她惊得双目大睁,面颊染上淡粉,好比春日里最鲜嫩的桃花。
……她不是这样的人。
那赵策更想不明白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叶面上。谢春花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随着碎乱的枝桠乱颤。
……这些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避开视线,赵策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伸手牵住谢春花的袖角,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真诚。
“我明明发过誓的,这辈子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若是无路可去,为什么一开始不来找我?”
“恩情……”
谢春花喃喃默念一遍,忽然松一口气,摇摇头:“我不记得你说得恩情。”
“你小时候给过我馒头。”
这么一说,谢春花思量后有了印象,恍然大悟道:“那人是你啊……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只是几个馒头,没什么好恩情不恩情的,但若只为报恩,那他那番话倒有了缘由。
可她与小时候相比即使模样没有大变,数年未见,一时也难分辨吧?
“第一眼。”
赵策的声音有些许沉闷。
因为不甘、愤怒,崖角村的回忆总反复缠绕卷席在他梦的间隙里,而每当他被绝望剥夺理性,恨不能自暴自弃纵火将其焚烧殆尽的时候,又会听见她的声音。
像第一缕春风轻柔地拂过面庞,总是带着温和又有些灼烫的气息引起他的战栗。
而这份灼热在遇见她之后似乎有了更具象的画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