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
“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周待年喃喃重复这句话,如今外头官兵地守卫还没撤去,在山上丢了个人,其中后果不言而喻。
尤其到道观上香这个提议还是由她提出的,她以为恶人再明目张胆也不会到人来人往的地方,卢飞蒙出了什么事她不敢细想,光想到赵策和谢春花两个人也在同一天和他们前往同一座山,冷汗已经蒙上后背。
“卢家已经报官了。”李蛮生瞥了眼屋外,看向两个小孩,叮嘱说,“你这段时间也记着,待家里千万别走远,指不定那群人牙子还在哪窝着。”
周待年连忙附和:“是啊,那群东西本事可大了,手放眼前一晃,人就昏过去,等再睁眼,就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要你给人当干苦活,当杂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跑都跑不掉!”
李大其实还不太明白这段对话意味着什么,只能从爹娘严肃的神情里隐约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隔壁卢二哥好像出了事。他如果被抱走很远的地方去,也会和卢二哥一样,再也回不到这个家里来了。
看他如小鸡啄米不住点头,两个人才放心些,可往来颇密的邻居家出了事,谁也没法再像往常一样快活,心上仿佛压了一重山。
走丢、又是走丢!
周婶心里挂念着下落不明的大嫂,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莫不是看她痴傻真把她拐了去?
不对,大嫂虽然痴傻却不呆,言行举止带了股疯劲,要拐她,还不如寻常女子好管教,毕竟疯子可没什么好怕的。人牙子是猪油蒙了心,又不是傻子,干嘛和一个疯子过不去?
就怕大嫂四处找眉儿,撞见了什么——
周待年夜里吓得惊坐而起,身边是熟睡的二娃。
最外面李蛮生迷迷糊糊抹了把粗糙的胡茬,睁开困顿的眼:“咋了?”
“刚刚你说卢二出事的时候我就在想了,但大娃已经懂事,当着他的面我不好说。”
她捂着心口缓上一阵:“今天早上老严告诉我,芸姐已经好多天不见身影了,现在卢二也……”
听到这些话,李蛮生眉头皱在一团,话里不甚情愿,沉闷地翻了个身。
“男人有力气,女人生娃娃,人牙子要她一个疯子做什么?卖都卖不出去。别想了,睡吧。”
“我一开始也这么安慰自己,后面一想,芸姐到处找小眉,要是不小心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那可怎么办?”
身旁人轻哼一声:“那也是她的命。”
周待年一愣,把他胸口前的被褥用力拽了过来:“你个王八蛋吃了火药啦?没事呛我做什么?”
“随便说说怎么了?”
李蛮生一把拽回来,又要躺下,但周待年却不肯轻易过去,揪着被角不肯松手:“芸姐以前还给咱送过衣裳的啊,现在人都成那样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你良心让狗给叼走了哟!”
“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这十几年你风雨无阻天天往武馆跑,我说什么了?再大的恩情也早该还完了吧?”
没想到平时一向对自己温和的男人忽然暴起捶打他腿上的被褥,大抵是顾及沉睡的二娃,李蛮生话里愤怒,却刻意压低了嗓音。
他抬臂指外边,眼底是隐忍的怒意:“芸姐芸姐芸姐,她是你哪门子的姐姐,你倒比姓严的还着急,你是严家人吗?”
在周婶反应过来前先嗤一口:“反正你不是李家的人。”
“我怎么不是李家人了?”
“你是?你知道外边怎么说的吗?他们说你和严正心早就好上了,给老子带绿帽呢!日日去给人煮饭洗衣,你究竟是我媳妇还是严正心他媳妇啊?”
周待年一下怔住了,脑子里嗡嗡响了半天,气笑了:“他们说什么你信什么,他们说狗屎能治百病你吃不吃啊?”
“李蛮生你老实告诉我,他们说的话你信了多少?”
周待年侧头看向他,夜色浓重,只能睁大眼睛才能勉强看清他脸上的神情,眼眶里盈满泪水,欲落未落。
本来还有很多气话,譬如别人笑他千年王八,譬如嘲讽芸姐死了她该如愿的,能日日见到想见的郎。
可是李蛮生看着她,好像看见她年轻的时候,许多话又舍不得说出口了。
“我……”他眼神躲闪,气势褪去,下一秒,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打破寂静的夜,随之而来的,是被惊醒的二娃的嚎啕哭声。
周婶深深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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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淌进家家户户的别院,庭中如积水澄澈。
木床板发出并不结实的吱嘎声,谢春花紧咬牙关翻过身,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双手却依然紧抓被褥,身子蜷缩作一团。
隐秘的痛楚从腹下传来,不似刀割凌厉,就痛苦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从下午起她小腹便有隐隐作痛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