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
次日已近午时,丹郁不知是多少次推门而入,轻手轻脚地揭开帷帐,只见舒鹤尚还侧卧在榻上,裹着一衾绫被,面朝墙侧合目而睡。
她轻轻推了推,蹲下身子道:“姑娘,再不起身,午饭的时候可就过去了。”
舒鹤哼唧了一声,扶着丹郁的手,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半梦半醒地接住塞过来的衣物。
行动间,手边的账本掉到了地上,恰巧落到丹郁脚边。
丹郁把账目拾起放到案几上,转身盖灭屋子里的安神香,又高声嘱咐屋外的侍女预备着进来伏侍梳洗,这才给舒鹤递上鞋袜,面带忧色。
“昨儿一早便觉着姑娘脸色不好,今日我进来瞧过几回了,姑娘连翻身一看的意思也不见。往日里姑娘睡得浅,一有人进来便会察觉,这会子倒是睡沉了。”
丹郁递上青盐和漱盅,福身说道:
“不如,再劳烦沈大夫前来看一趟。姑娘明日便要动身去金陵,汤药不便带着,合该叫他看看,能不能再配几料丸药替代呢。”
舒鹤漱了口,挽起袖子从一旁的托盘上取过香皂,觉得丹郁说的确实在理,便笑着点了点头。
“有劳沈大夫跑一趟了,”丹郁斟了碗茶,笑吟吟地打起珠帘,请他进去,自己则转身去院外候着。
沈文生方至弱冠,提着医箱的背却并未挺直,远瞧着倒有点显老。
室内的夕香才点上不久,小小的屋子蒸了一阵飘着鲜花馨意的浮香。
隔着屏风纱影望去,美人榻上正歪坐着一个姑娘,长发用钗饰简单挽起,似乎仅有一支珍珠样式的步摇在动作间起伏晃动。
小巧秀丽的面庞上浸着几分病气,一弯柳眉因频繁咳嗽而微微蹙起,看着很是惹人怜惜。
都说美人在皮也在骨,都不需要揭开珠帘细看,但瞧着纱上的剪影,就知这姑娘是一个品貌皆绝的美人翘楚。
沈文生不敢抬头,只是弯腰在几步之外请安。
舒鹤起身绕出屏风,伸出手把沈文生扶了起来:
“哥哥还与我客气这些,真真是生分了。早知是你过来,我便去镖局门口,候着哥哥大驾光临了。”
沈文生被她拉着在小杌上坐下,低头小声道:
“方才医馆里来了个腹痛不止的小儿,他病得蹊跷,叔父正给他试药。我看他实在忙不过来,便自告奋勇替他来瞧瞧你。”
他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抬起头:“姑娘不会怪罪吧?”
舒鹤看着沈文生的脸,垂眸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哥哥这么说着,倒像我素日里有多跋扈似的。若是有哪里未曾留意,得罪了哥哥,还望哥哥海涵。”
她微微抬眸,眼睫侧对着室外漫入的余晖轻轻颤动,映入沈文生眼里,便是一幅楚楚可怜的美人态象。
他手足无措地摆摆手:“我……姑娘误会了。”
诊完两只手的脉象,沈文生欠身而起,说道:
“从脉息上看,姑娘除去旧疾,并无别症,想来是最近累着了,或是偶然吹了风所致。不用吃什么药,这些日子多穿着些便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虽近了夏月,姑娘身子弱,依旧是不能进了风寒的,可不能掉以轻心。”
“还有丸药一事,这些寻常日子里医馆都是备下的,午间丹郁姑娘来请人的时候,叔父便着人去赶工做了,夜里稍晚些会有药童送来。估摸着一个月的量足够了,方子我誊了一份留给姑娘。届时,姑娘拿去金陵,让人照着抓药就是了。”
舒鹤点了点头,感觉身后有人走近,以为是丹郁,便并未理会。
她起身一福,将医箱合上递了过去,却在沈文生伸手来接时往后收了手,朝他笑道:
“尚未到天气真正热起来的时候,医馆最近就已是忙得脚不沾地了。虽说给人看诊要紧,但沈先生和哥哥,亦要好生保重身体才是。”
言毕,她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过两个香囊,双手一道递过去:
“前些日子,镖局院里的花开得漂亮。我摘了些亲手做的,又去镇上的宝庆观,找道人开过光,灵验得很。我这些左不过就是陈年顽疾,倒称不上什么急症,有劳沈先生,还有哥哥你……一趟一趟地跑来了。”
沈文生抬手收下香囊,看着她背后的人影愣了愣,低眉回避,拱手作辞离去。
舒鹤扶着桌案坐下,轻轻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顺口说道:
“丹郁,时候不早了,我将要带的物件列了个单子,你看还有没有缺的?”
久不见有人回话,她回过头,但见晏竹交手站在门外,冷冷地看着他。
舒鹤这才想起自己让丹郁在院外守着,更何况丹郁素来是有礼的,怎会闷声不响地站在自己身后不回话?
虽有些许尴尬之意,但她很快便将其抛之脑后,笑着起身,把晏竹请了进来。
“瞧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