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双影一双人(8)
极轻,而后看见师父动了唇,温缓的嗓音落进耳中,霎时间在心口里砸开一大片滚烫热血。
“那并非是梦。”
他眸中热意亦有些难忍,拢着两只小手攥在掌心里,再抬眼望进呆愣着的瞳眸,嗓音轻柔又缓慢,“当日我追进去寻你,便发觉那处境地不同寻常。”
他若有似无的叹了叹,一手抚上温软的小脸,不觉间微敛了眉,“我寻你的时候,也去过若水,看见我的小十七只身一人封印了东皇钟。”
她怔怔颤了下眼才又找回了呼吸,紧跟着一下子酸了眼圈,喃喃出口的话也带了鼻音,“是十七没用,着了那擒苍的道……”
他眉心敛着的痛色愈重,嗓音却更轻柔,手上动作亦轻柔得似碰着一滴水,抚着一片花,“不关十七的事。”
他将喉间痛意连同叹息一并咽下,复疼惜的轻弯了嘴角,嗓音依旧轻柔,只是带了不易察觉的涩哑,“我的小十七,当真很是长进。”
那七万年,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的拼凑元神,不单是怕她等的太久,亦是想赶在东皇钟的封印破解前。可惜即便是片刻未曾停过,也终究是回来的迟了,倘若他能再早上三百年,他的小十七便也不会受了那般苦楚。
他蹙了下眉,又轻牵了唇角,不禁长吐了一息,眸中疼惜浓得似要溢出来,“师父本来也是想护下十七……”
掌心里的小脸晃了晃,指腹被滑落的泪水珠洇湿,他一点一点的抹去水痕,连同后话一并咽下,默了片刻才又牵起暖淡笑意,缓声开口,“那处或许并非是个不好的境地。十七是真的去到了水沼泽,见到了七万年岁时的我。”
她抿着唇颤了下眼,眼圈酸得更甚,当初,她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可这样离奇的事,这般天大的好事,她又如何敢当真呢?
见到年少时的师父,这样的好事,便是梦到,她都觉得是奢望。
噙着泪的人儿定定将他望着,应是被他这话惊得不敢相信,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难以置信,更何况,还有那般如何也想不到的变数。
他蹙了下眉,转而又失笑着舒了眉宇,仔细抹干净小脸,再拢回小手轻柔握着,“阿离初来昆仑虚那日,我便觉出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如今想来才晓得,那是桃花露的气息。”
当时他还以为那熟悉是因阿离是夜华的孩儿,又或许是他的小十七,他受了她七万年的心头血,所以她的孩儿身上有他熟悉的气息,也是自然。直到适才听她说起那桃花露,他方想起当日那丝熟悉气息,与之他从前炼制过的一样物什更为相近。
年少时他炼制过不少东西,威力不足以震慑一方的,便由着它们自行去寻主,大多数也皆被他遗忘,唯独她念起的桃花露,他如今回想起来,隐约还能想起一些当时炼制的情形。那珠子他炼得很急,心神也并不平静,后来战事又起,它是何时遗失的他并不知晓。
未曾想到,竟是他当年亲手给了他的小十七。
倘若早知有那一日,他便该给她个更好的法器才是。
他无声的叹了叹,拢着小手握得紧一些,复轻弯了嘴角,“那桃花露虽算不得什么厉害法器,却能在人危难时将其护下。你当时应是带着桃花露在身上,去到若水时又不小心将它落在了那个十七身上……”
她不自知的屏了呼吸,怔怔看着师父看得一眼不眨,好像恍惚猜到了什么,又好像越听越糊涂,而后看见师父又动了唇,温沉又安静的嗓音慢慢沉入耳中,“擒苍的封印落下时,那桃花露便化作了一道屏障,将十七护在了当中。”
她手上猝然一紧,心口里的跳动也跟着紧促起来,不知因何突然便模糊了视线,下一刻温暖的大手又抚上她脸颊,许是怕她听不明白,那温缓语气便又慢了几分,嗓音也好像更轻柔,轻得她心底里被拽起丝丝缕缕的疼,“与我们下凡历劫时,投生个凡胎有些相似。”
她动了动唇才发觉嗓子里酸胀得说不出口,勉力咽了一下,喃喃出的话却还是带了颤音,“那阿离……”
他一手捧着小脸,一手指腹抹去下颚上挂着的水珠,再细细抹去新添的泪痕,带着轻叹的嗓音亦有些哑,“阿离便是那桃花露化做的躯壳所生。”
只可惜,那珠子他做的匆忙,实在算不得什么厉害法器,亦受不住多少仙力,是以才累得她失了眼睛……
她呆呆的眨了下眼,泪水一连掉了几串,紧抿的唇却弯起来,突然便觉得满心欢喜,劫后余生一般,好像满目冰天雪地里突然绽出热烈的花,好像长风三千里破开云雾露出绚烂晴光,好像那极致的惊喜跟庆幸将元神都洗涤了一遍。
原来是小师父给她的桃花露护住了她。
原来阿离竟不是她生的。
他疼惜的看着那双干净澄澈的瞳眸,看着小脸挂满泪珠却还傻笑的人儿,无奈的弯了嘴角,眸中亦敛了水光,指腹一点一点的再将水痕抹去,待将痛意皆敛回心底才轻声开口,“我准备闭关的前一晚,去了酒窖,翌日醒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