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
一年后,十里长堤上。
正是三月三上巳节,男男女女围在花街上互赠香草,戏水作宴,好不热闹。
十里长堤是健康城里的一条花街,花街沿着河分成两条,东街西街对面相迎。花街之所以叫做花街,是因为十里长堤有三好,吃好、玩好、瘦马好。
论吃的,花街有曲水大酒楼,里头尽是些王公贵胄能吃到的美味,松鼠桂鱼,脍鱼莼羹,蜜汁羊腿,金齑玉脍……花街还有路边小摊贩,春卷胡盘,蜂蜜糕环,开花馒头……馋得人口水直流。
论玩的,花街有浪客楼点戏品曲,有金陵坊投壶斗戏,至于不成规模的街边百戏更是盛行,吞刀的吞刀,喷火的喷火,幻术,杂技……五花八门,好不热闹。
而其中的瘦马更是花街的揽客招牌,本是扬州特色,但近几年也流传到了都城,以红莲馆和醉西洲两家的花魁娘子为颜色最好,两家财源广进后又购置了数艘画舫,教养无数瘦马,供纨绔达官们取乐,盛极一时。
花样如此繁多,夜晚也繁华如昼,故名“花街”
在东西花街之间还有一座极宽大的桥,横跨两岸,健康城多桥,陡门桥,仙鹤桥,朱雀桥,中和桥,卫桥,西桥,虹桥……都各有其名,而惟独这座桥不取名,来的人多了,图个方便,既然它在花街,就叫它花桥。
浪客楼不占两街,只在桥上。此时桥上挤满了人,都是涌向浪客楼瞧京城第一贵公子去的。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哎哟!”
“莲字扬上去,不长记性。”
“哎哎哎,猴儿啊,咱说归说,别打坏了人脑子。”
此时桥上三个高矮胖瘦各不一的身影,并排走着,三人都穿了一身戏服,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去浪客楼唱曲的。
这三人正是瘦猴,二驴和麦。
瘦猴的身材变得匀称多了,不像先前那边骨瘦如柴,二驴还是一如既往的满脸福相,大有继续发福的趋势。变化最大的是麦,少女玲珑的线条初见端倪,隐藏在宽大的戏服下。
一年下来,麦顺利学会了瘦猴和二驴教给她的数套曲子,连身段和打板都学了三成,已经能和二驴瘦猴一起卖唱了,身上的戏服也换了新的,麦正甩着水袖练今晚上的曲目,是她最拿手的《西洲曲》,多年练嗓,“莲”字她还是老吊不上去,也许是记忆在最开始就做了怪,没少被瘦猴训。
麦摸着水袖一脸委屈,不练不行,她一边走就一边吊嗓子。眼观手,口观心,不曾注意路边的车水马龙。
正摆着水袖,脚下碰着了不知道什么物件,慌忙中失去了重心。
倒下去的时候,麦看清了罪魁祸首——一只好不富贵的靴子。
这只靴子通体用上好的皮革打造,绣有金线忍冬纹,甚至还花哨地镶着块玉。富贵,实在是富贵。骚气,实在是骚气。惹不起,实在是惹不起。
麦迎面倒向地面,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明知道惹不起,手脚却不听使唤,总想抓点什么挡灾,水袖往上一甩,抓住了这位骚包贵人的斗笠。
借力一转身,总算是避免了以狗吃屎的姿势着地。但骚包贵人的斗笠已经被麦彻底掀翻,麦看着骚包贵人斗笠上的金线缠绕,玉珠相撞,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等瘦猴和二驴扶麦起身,麦才从跌落的眩晕中回过神来。
邱柒如墨般的长发,随着斗笠飞扬而下,发冠高束,显得身长玉立,引得桥上人人侧目。
麦刚站定睁开眼,就见一张秀气清贵的脸,横眉冷对着眼冒金星的麦,眼里写满了嫌弃。麦心道不好,贵人不仅骚包,还很刁蛮。
邱柒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戏子,哪里来的泼皮无赖,嘴里唱的是西洲雅曲,穿得却大红大绿,看衣服的料子,都毛了边,怎么唱的了角?邱柒眉毛已经拧了起来,毫无半点怜花惜玉的意思。
麦看着贵公子拧起的眉毛,赶忙给人道歉:“这位贵人,哈……实在是对不住,小人不小心绊住了您的靴子,慌乱之中,又失手摘下了您的斗笠,好在没有破损。”麦将斗笠好好的护在胸前,走至骚包贵人身前,想给人戴上。
邱柒看着眼前的矮冬瓜,双手跃跃欲试得往自己头上凑。
天地良心,贾麦真的是想帮眼前的骚包贵人把斗笠带好。
可就在一瞬间,麦神游天外了。
贾麦心想,这都城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头发乌黑得像是桑葚染的,丝滑柔顺得就算是浆糊也粘不住。贵公子的身上闻起来还有一股好闻的草药味,闻着就很安神,以至于麦昏昏沉沉的,踮着脚与贵公子白玉似的小脸越来越近。
邱家公子咳了咳,伸手扶住了斗笠,不想再让眼前的戏子靠近自己,但这戏子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凑。邱柒白玉般的脸变得越来越黑,但还端着些往日的傲气,一只手拽着斗笠,一只手背在身后,谅是你这戏子也不敢怎么样。此时邱柒眼看着麦娇小的五官在自己面前越放越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