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在张贴食豆宣传图前,有的农官还担心村里那些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不明是非,会不会随手撕了图纸以作他用,但大概是重视农事的本能,农人们乍见画纸,就已然明白它们对于自己的重要性,然后,各个村子几乎是自发性的维护起食豆法的贴画。
农忙时节,村中不便抽人一天到晚换班轮流值守,各家不下田的老弱就每隔一会儿过来看看画纸安否。有的则是在周围筑了篱笆隔开人群以用作保护,几乎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别提有多爱护了。
农官对于食豆法画纸的担心完全无用武之地,倒是之前惊艳他们的新式农具,反而让人操碎了心。
由于食豆法与农具二者推广方式上的差别,在农人家里闷下的豆芽都冒尖时,木匠们还在加班加点地打制第一批农具。
这当中,主要是因为时间问题。虽然农具的图纸已经画地细致入微,但寻匠人打造到底需要时间,尤其这是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器物,个别接合处更需琢磨一番。
原本,遣田官计划是在籍田礼中用上新式农具。籍田礼为祭祀先农之礼,每年春耕前举行,正所谓“春始东耕于藉田。官饲先农,先农即以神农炎帝也”[1],是朝廷重农劝耕的一种表现形式,从朝廷到地方都重视非常,对百姓的影响可想而知。若能在这样的祭礼中采用新农具,必然会影响农人对于农具的选择。
但是,问题就是祭礼不可延期,在祭礼之前,无法及时打造出新农具。这样一来,没有合适的场合给农人展示新农具的优越之处,保守的农人们自然更加信任自己用趁手的工具。
其次,如何有效地将新农具交到农夫手里?这就不能像张贴食豆法画纸那样,按村计数,或者干脆按户发放,要真全靠官府出钱打制农具,就算是皇帝把国库打开,怕是也经不起这么造,更何况是本就不算富裕的西北诸郡了。
因此,各郡遣田官是按照各个县登录在册的户籍人口数和各地往年税收确定需要打制的农具数的,然后下发至各县啬夫处,至于县啬夫要如何将有数的农具下发给治下的众多农人,那就要提起一个律例了。
大周在农事上有一律令:贫农可以请富户作保,或以自家的部分田地作抵押,找官府贷借农具粮种,秋收缴纳赋税后,还要另收二分利。
这一律令自打写入周律初便形同虚设,原因很简单,富户巴不得贫农卖身给自己家做佃农,怎么肯为人作保贷请粮种农具。而土地之于农人就如同自己的性命,非到万不得已时,哪怕农人持着挥两下就会柄头分家的犁,都不会用田地去做抵押。
不过该律例用在此时正好,县啬夫坚定不移地相信,只要农人看到如此好用又省力的农具,必然会来租借,至于抵押,到时粮产提高,还上利钱,谁会去动你的田地。
……
但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新农具好用是好用,但百姓他不知道啊!籍田礼已经过去了,没有给农人展示新农具如何好用的场合啊!
他们不知道就不会来借农具,不来借就不会用在自家地上,不用就不能提高粮产,粮产没提高……这是既没能完成公主和侯爷的指令,又没能达成给农人减负的目的……一想到这等恶性循环,农官简直都要绝望了!
县啬夫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急地抓心挠肺,来来回回地集合官府一干人等出主意,群策群力。
最后终于有个小吏出了个不太靠谱的主意——
“大人,要不咱再办一次祭礼,专门给他们看看那农具如何。”
“荒谬!籍田礼是祭祀神明的,朝廷明文规定了时间,岂是你我想办几次就办几次的。”
“大人莫急,新农具问世本就是于国于民有利之事,更何况还是一次出现了好几样。小的也不懂,只听说那新农具是侯夫人想出来,夫人皇室出身,公主之尊,如何懂农事。因而小人大胆猜测,莫不是那位乃鸾鸟降世,好事连连,这等情形,必然是要拜一拜的吧。”
据传,□□皇帝还未称帝时,曾被敌军围困多黎山,最后受鸾鸟指引,找到了一条小路,成功突围,反将敌军一招,之后,皇室便一直信奉鸾鸟,民间也逐渐相信鸾鸟会给人们带来好运。
别说,这小吏想的还算是有几分可行性。
县啬夫细细思索一番,果断拍板,就以感谢鸾鸟赐福为名再办一场祭祀,但规模不宜过大,主要目的还是把农具展示给农人,吸引他们前来租借,这点不能忘!
于是,在县官署紧锣密鼓的操办下,当地农人很快就听说官府又要办祭礼了。他们也纳闷,明明籍田礼没过去两天,他们地都没耕种完,怎么又有祭祀。
官府:要的就是你们地还没耕完,要不谁来租农具,上面的任务怎么完成。
对祭祀一事的重视,是刻入百姓心里的。万一老天一高兴,今夏多两场细雨,那他们可就有福了。本着这样的想法,十里八村的农人大多都抽出一早的时间来围观祭礼。
然后他们就发现,相同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