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小厮十四五岁模样,平日只守在钱家别院做些茶水洒扫之事,守着钱奇读书,对其中弯绕并不怎样明白。见李衙役两次俱未完全上当,仍留有人手,一瞬不动盯着大门这头,当下倒觉着他精明,也觉着难缠的紧。
吃不准,陈相公所言的等,等下一轮动静时,那些人会否尽信。
他聚精会神从门缝儿盯住外头,喉咙咽下口水,前胸后背上热得出了大汗。紧张盯住一架急急驶来的青布帘子马车,忙压低嗓子:“陈相公,来、来了!”
陈元颔首,肃了神色。
只听外头“吁”一声。
烈日当空,那马因跑过了一阵儿,热得扩张的鼻孔喷出粗气,蹄子微扬,重重踢了踢地面。
车夫高喊:“钱公子在没?”
这回,没人刻意磨蹭时辰,抱些什么食盒点心、香炉凉席的……李衙役从茶摊探出身子,只见一个人裹风迅速地跳上了车,车夫勒绳调头,竟比上一轮真的钱家大哥儿出行,更驶得飞快!
李衙役啐一口,火气直往脑子冲。
没好气骂咧一声,“愣杵什么,人都跑了,还不追!”
已是第三回,他辨不清陈元到底躲藏在哪一行。但不疑有它的是,摆明了,那陈家小子躲腻不住,要今个藏出去,换去另处藏身。说不准,顺藤摸瓜更能寻着徐家小娘子的下落,这般,在大公子跟前就是得了头功,好处短不了他。
想着,李衙役更卖了力气追。
还吩咐人手,抄近道飞奔衙内,唤些兄弟或叫住在街巡逻的,跟前头堵拦。
跑至钱家院子所在的街口,几人迎面撞上先前受命尾随菜贩的人手。
“错、错了!不是!”说话的,擦着满脖子汗水,喘着大气。
“好他娘个金蝉脱壳!”李衙役狠吐一口恶气,更没了半分疑虑,挥手招众人,“都跟着追!”
动静从院子大门销声远去,小厮连忙支开大门,朝外头东张西望了阵,为着安心,又飞快跑去街口瞅望,见真没了人,才一溜风跑在半道紧张地对陈元打手势。
陈元一身粗布短打,不似平日出书摊时的长衫装扮。身后背一顶旧草帽,顺着街口,捡了个僻静岔道,步子不急不缓地走了。穿过好半条街之后,才暗暗加快脚步。
拐入相连的另一条街,只见最先诱使李衙役起疑的菜贩,正打着一架骡车,守在边上。
菜贩眼尖瞅见他,认了认,“陈相公,快上来!”
陈元几步走去,“有劳,久等了。”
菜贩是收银子办事,钱家大哥儿出手丰厚,兼之他常年替钱家送菜,这等小忙,倒也办得利落殷勤。
陈元将旧草帽斜压在头顶,瘫躺在货物旁侧,口唇叼草,微微翘起腿脚,做出一副悠然之状。
出城途中虽有衙役捕快来回巡逻,目光四下乱扫,分明寻人的动静,但骡车却并未受到拦截盘问。
直等出了城,菜贩亮起嗓子喝喊几声,狠了打骡子,骡蹄子才洒开了跑离城门口。
*
烈阳刺目,白亮光线直射在城楼垛口之上,顾彦安微微侧开身子,轻抚了下鸦青色衣袍袖边。
打辰时起,他便随了他爹守在城楼上,凝神静候。
据确切消息,那位征战胡地收复了北疆七城、最受今上恩宠的威北大将军——贤王世子,今班师回京,似要途径临风府。且因临风府所处碧秀环翠、山林奇景之中,还要长长歇脚一番,于此住上些时日。
初初听闻时,临风府府尊只觉蓬荜生辉,虽还有些没影儿,却已差人万事俱备,只等东风吹至了。
今携了顾彦安,大早候在城楼,也只因得信——那位矜贵非凡又战功赫赫的贤王世子——身边的一位副将快马而来,会先行交代、打点好那位的一应习好及所需物什。
顾府尊唯恐接待不周,不提甚么能否攀上那位的话,最紧要关口,自是万莫失罪那位。
饶是副将和他同级同品,眼下也如了他祖宗一般,必得殷勤备至。
顾府尊道:“蕙娘下落,徐家那头可有信?”
“不曾。”提起徐蕙,顾彦安下意识皱起眉头。
“你尽管放开手去找,三班衙差随你调动,只一点,今明两天内,必要把人给我找到。”
顾彦安眉头拧得更紧了些,他爹的打算,他约莫听出了些意思。心下虽十分的不甘,却终归没有多说。
他侧转身子,目光投向城楼下的远近道路,最后锁在了一辆远去的骡车上。
细细观瞧了阵,顾彦安抬手招了旁边侍立的跟班,“领人下去——”
若说他有多熟悉蕙娘一颦一笑,便就有多熟悉陈元那副面孔,化成灰了,他都认识。
不等他一句吩咐完,顾府尊走近垛口,视线落在一行正朝城门飞驰而来的武将着装的人身上,长出了口气,喜上眉梢,“来了!快,下楼,准备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