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

下，不经意间落在陈氏手间的一块帕子上，沉默了一阵转而大梦初醒般抬头，提了提另一只手中的匣子，“这是一些，书具，······四宝都在，还有，这些是‘仙楼’的玉器······”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将匣子递到陈氏面前。

“······是我爹！他是那个，那个，他说他曾经在米仓巷做过茶水生意，他特意送给杨家，祝杨家长公子······官运亨通、扶摇······扶摇直上，还有······”面色越来越红，她决定自己似乎在同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较劲，脑子里又一片空白，越想越急不得了。

陈氏觉得越发好笑，她向来是极能包容人的，对于面前这位古怪又有趣的小姑娘，也并未表示出丝毫不满。

只见着姑娘一门心地把那个好像是装着礼品的匣子往她面前送，似乎多站一秒都有千万只爬虫啃噬着身体一样。陈氏成人之美，更何况是给自家孩子的贺礼呢？

按理说在今天这个日子，登门拜访答谢致礼的人多了去了，自然不差她这一份——在米仓巷做茶水生意的父亲的——薄礼。只是怪哉，真正来送礼的背后的人，这位父亲却根本不露面，只托了一个不敢说话的小姑娘，不知是何意。

目送这位红衣小姑娘逃一般地离开，陈氏提着匣子，回头看着家宅的大门。下人们依旧在院前院后的洒扫清理，忙碌起来热火朝天的，间或有人路过，和她打一两声招呼。

今日对于杨家而言，无疑是个大日子。这几年日子如水般平淡，饶是门前石狮与老树，都在漫长的宁静日子里历遍了风霜。作为杨家主母，当年一意孤行嫁过来的陈氏，如今已风华不再。

县城很小，鲜有新闻，走在街上人人皆认得对方，也知是谁家的房檐昨夜卧着梁上君子，早起不见了祖传的宝贝；谁家老婆偷偷养了几只大鹅，撵着隔壁的黄狗不放；谁家女儿与家里闹了矛盾，执意要同意中人远走高飞，可是还没离开县城的地界，便被家里人抓回去关了三天禁闭······日子是漫长的，若是雄心壮志义薄云天的青年书生，也怕被家长里短磨去了性情，做着看家守院忙里忙外的琐事。

暖风熏得人醉，而过日子的事情，又是数不尽做不完的。

想起自己的大儿子，声名远扬在外的主簿杨蔚的长公子，便是十五岁便离了嵫阳，孤身前往兖州城郊的山中拜谒名师。

时值天寒，又近隆冬时节，大雪封山，无路可走，怀里暖炉却又燃尽，浑身上下早就没了知觉，几次将近晕倒，最后又是老先生的仆从，外出拾柴火时发现的他。

自那时他便格外畏寒，每年冬天都是苦撑活捱，如此便是五六年，直到中举后搬去京城，又得了好友的照顾，只是身体一直不甚康健，冬日里常常暖炉伴身，又佐以汤药······如此种种，只在寄回的家信中一笔带过，虽是写信者有意避之，身为父母，又怎能不察？只恨鞭长莫及，又无翻云覆雨之手，无法为儿子缓解一二，只得在心中同他一起承担。

如今儿子虽进了翰林院，但她又难免不想起从前的种种来，其间酸涩，又有几人知晓呢？

今日家中晚宴，虽是为儿子接风洗尘，庆贺他官场上春风得意，却难免不叫县里其他人家侧目：该送的礼，该奉承的话，该喝的酒······聒噪的言语和酸辣的酒菜堆满几桌，旁人看来的风光无限，又有皇帝恩宠傍身惹人羡煞，对于杨文昭他自己来说，恐怕只会让人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