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片刻之后,房内暧|昧纠缠的氛围渐渐散去,潮水汹涌的险地变作了宁静的海滩,只要仔细探究就会发现,这份宁静中酿着丝丝甜蜜。
卫怀舟双臂松松禁锢着怀中人的身躯,脸颊贴在闻舒的头发上,好闻的梅花清香时不时传入鼻中。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闻舒的背靠在他的怀里,温热的气息不断传来,她全身上下的冰冷都消散无踪了。
方才唇齿交缠过界,闻舒的眼睛半阖,呼吸急促,恍惚间仿佛有热泪盈出。
卫怀舟伸手抹掉了她的眼泪,更深地吻了上去。
……
怀中的人动了一下胳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卫怀舟十分贴心地没有出声,只更轻地挨近了闻舒。
小姑娘害羞,他要是再出言调侃,那牺牲色相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就又要生气了。
他如水的目光沉沉看了闻舒半晌,无声无息地在她的头顶烙下一吻,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随闻舒一同坠入梦乡。
但闻舒其实没有睡熟,她明明白白感受到对方低下来的亲吻,体会到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
其实卫怀舟也是喜欢她的吧。
如果他们的相逢只始于大相国寺该多好,如果闻家未曾覆灭,如果卫怀舟不是卫国公的儿子,如果……
无数的假设纷至沓来,闻舒明知这是虚妄之物,然而此刻相拥太过美好,美好到让她觉得心中的幻梦也有了实现的可能性。
夜色朦胧,清辉缓动,纱帐盈有暗香。
闻舒在睡梦中蹙了一下眉。
她梦见了过去。
十二年前,晋王赵拓谋反,他蛰伏多年准备充分,从封地阳城一路势如破竹攻向京城,各地官员尸位素餐多年未遇此等场面,纷纷逃窜的逃窜、投降的投降。
兵临城下的消息传来,一贯稳坐龙椅和稀泥的人也慌了神,他欲学唐玄宗抛弃皇城出逃蜀中,然而还没来得及收拾仪仗就被闻首辅拽住了脖子,对方一脸恨铁不成钢,就差拿着刀逼他留下。
六十一岁的闻首辅两鬓斑白,他站在皇帝身前,疲惫的脸重现荣光,说他要死守京城,等待援军。
那是闻舒的祖父。
当时的卓氏还只是个小官,郗家手握重兵在外,真正把持一切的是位极人臣的闻首辅。
闻舒不知道援军是谁,也许是其他藩王,也许是郗家,也许是哪个忠义之士挺身而出力挽山河。
但是他们还没有等到援军,闻舒的父母叔叔婶婶以及年逾花甲的祖父就上了战场,七岁的闻舒守在闻家空空荡荡的宅子里,仿佛能听见沙场咆哮厮杀的残酷之声。
她想了很多,如果父母能够守住京城得胜归来是再好不过,如果他们丧生如果叛军攻进来了,那她哪里也不要去,就一把火烧了宅子随同他们一起去死。
京城战火纷飞,人心惶惶,家家户户的门扉都呈紧闭之式,有的是闭门不出,有的则是已经逃之夭夭。
城外血流成河,火光冲天,士兵染了血污的破损盔甲以及碎裂的身躯飘满了河道,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火药弥漫在空气中,京城的大小官员已经近乎于绝望。
闻舒一连几日待在闻家祠堂中,她听说皇帝为求叛军退兵已经将皇太子送去当了人质,而那个恶贯满盈的晋王却撕毁了承诺继续进攻京城,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身在何处,唯有守着一盏孤灯,长久且寂静地等待。
苦熬多日,闻舒终于等来了叛军败退的消息,却也等来了父母的死讯。
她已经不敢回想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京城逐渐恢复了生息、皇帝重振山河重赏功臣、皇太子回京、皇后的娘家卓氏成为勋爵卓庆元入阁……每天都有无数件“喜事”萦绕在她的耳畔,她听见街上吹锣打鼓、鞭炮震天,脑子里却只有她穿着一身白的孝服送父母叔叔婶婶祖父出殡的画面,铜钱纸洒满了天,唢呐声响,眼泪已经流干了。
人人都在欢庆,唯独闻府一片寂静。
时隔许久,皇帝似乎终于才想起来自己曾经的老师家里还有个孙女,急忙忙赐了金银,又赐了天大的福分——让闻舒抛绣球招亲。
这是要让闻家彻底泯灭。
也许是闻首辅手腕太过强硬,从前干涉太多,也许是闻首辅做皇帝老师时太过苛刻,也许是闻家如日中天的日子太久惹皇帝厌烦,不管怎样,这疙瘩是长在皇帝心里了。
皇帝要闻舒颓丧,但闻舒偏就要好好活下去。
在往后的十几年中,闻舒一人把持着闻家所有的产业——酒楼、布庄、田宅、庄子,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数万金银与皇帝还算丰厚的赏赐加在一起,足够闻舒潇洒挥霍着过完下辈子了。
直到后来抛绣球招亲。
帝后分明就是存了害人的心思,表面上说要选出才貌双全的世家子弟参与抛绣球招亲,实际上却选了些不学无术绝无前途的纨绔子弟,他们表里不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