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尸案(9)
固安的县令刚被抓了没多久,朝中还没下判,眼下若因为浮尸案再大张旗鼓的抓了水库的小管事,必然会让百姓对朝廷和父母官失去信心,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所以李柏生下令,秘密抓捕钱齐姜。
不知钱齐姜是早就收到了抓捕的消息,还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喜子和捕快带人连夜赶到他家的时候,他正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喜子问他可认罪?
他既不应声,也不摇头。
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本水库记录册,缓缓举过头顶。
喜子打开册子,摸了摸还未干透的墨水,看得出来,这是他急匆书写的。上面清晰的记录着水库每个月份的不同情况、对应时节的注意事项、容易爆发的突发情况及汛情对应办法。
好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官!
好一位丧尽天良的兄长!
“带走!”
合上册子,喜子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无欲无求、大仁大勇,可钱齐姜明明应该是个好官,大好前程与锦绣人生,却都葬送在了弟弟的手里。
当然,这一切又何尝不是他咎由自取呢。
钱齐姜承认自己上任后,分别把三具尸体扔进了水库,但他拒不承认那三具尸体是被弟弟打死,不论李柏生和捕头怎么询问,好话说尽,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己打死了她们。
当慈音问到,是否再也不想治水的时候,钱齐姜沉默了。众人能感受到他双肩的颤抖,可也意识到他为弟弟扛下一切的决绝。
就连让他和王竹竿当面对质,他都百般维护弟弟。他大方的承认了被王竹竿敲诈的事,但却不承认人是弟弟打死的,他坚称自己有施暴的习惯,只是想把杀人的罪嫁祸给弟弟而已。
他甚至在兄弟俩共同受审的时候主动掀起了弟弟的上衣,指着弟弟背上的伤痕说那是自己醉酒后施暴的痕迹。
钱齐闽似乎也意识到了兄长对自己的保护,也开始把所有罪责都推给他。甚至把捕头没有掌握的线索,主动抛出来。好像真的是被冤枉后的愤怒而为,为了洗刷冤屈,无所不用其极。
可钱齐闽越是这样,众人越是为钱齐姜不值。更没有对他的丝毫怜悯,尤其是孙强,他几次冲动的差点就要去揍钱齐闽。
“钱齐姜,本王问你,你在王竹竿手里买过几个女人?”
“回王爷,三个。”
“她们都是怎么死的?”
“是被我酒后打死的。”
钱齐姜跪在地上,脊背挺的笔直。半个月的审讯使得他有些疲惫,或许他下定决心替弟弟顶罪的那一刻,就没想活着出去。所以这半个月来,他很少进食,也很少言语。
“你六个弟媳,都是怎么死的?”
李柏生真心可怜他,却也真恨不得一巴掌打醒他。作为一个饱读圣贤书之人,作为一个能把水库治理如此得当之人,作为一个心有黎民之人,他却将亲亲得相守匿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第一个难产,后五个,都是被我酒后打死的。”
钱齐姜的回答没有任何变化,他昵了一眼身旁的弟弟,这个他从小疼到大的弟弟,这个因为无恶不作被自己痛打差点没命的弟弟。娘,如果儿子能把齐闽保下,您应该会开心吧。
“你都分别用的什么凶器?”
“有烛台,有长条凳,反正抄起什么就用什么。具体是用什么打死的,记不清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钱齐姜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若是糊涂官也就直接糊涂判了,可李柏生不是糊涂虫,也不想就这么随便定下冤案。何况钱齐闽不是好东西,若放了出去,日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家的好姑娘。
就在李柏生等人为浮尸案的真凶而头疼不已,苦无直接将钱齐闽定罪的证据时,忽然从钱家村传来一个消息:钱齐姜的媳妇怀孕了。
可是钱齐姜听到这个消息后,仍旧面如死灰,李柏生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一丝情绪的起伏。既无欢喜,也无愤怒。
昏暗的监牢里,几盏煤油灯发出沉闷的光,几缕青烟缓缓萦绕。阳光透过栏杆,照在钱齐姜苍白的脸上,即便在如此境遇,他仍尽最大限度保持自己的整洁。
“钱齐姜,你不能生养,那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呢?”
慈音本不屑与钱齐姜对话,可当她看到那本水库手册的时候,有些明白了张尉官争辩的那些话。钱齐姜确实是个好官,可他真的不是个好人。她站在李柏生身边,冷漠的声音在监牢中回荡。
“听说你娘急着抱孙子,你又没有给你弟弟再买个媳妇……难道你是主动把自己的媳妇让给了弟弟?”咂咂嘴,她故意奚落道,“你媳妇与你青梅竹马,虽然你不能生育,两人却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对于一个这样爱你的女人,竟然也敌不过你弟弟在你心里的地位?嫂子怀了弟弟孩子,你让她还怎么有脸在钱家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