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渐(二)
拍门搜查,闹得人心惶惶。
才抬起腿来,却被祁王拽住,一路拉到了配殿。那小房子原是存放神像的地方,早已年久失修,窗户也破了,房顶也漏了,祁王逼银瓶躲在这里,没让她走正门,而是从窗户里钻了进去,怕在门口留下脚印。
他把随身的错刀扔到她手里,恐吓道:“就给我在这儿眯着,听见什么也不许出来!惹出什么麻烦,我可不管你。”
银瓶看了看他手中的砍刀,大概猜出了他的计划,极力抑制心口的猛跳:“你……你行吗?他们可有很多人——”
搜之前村子的人也不过两三个。他睨了她一眼:“若动静不对,你也不许出来,等天一亮就下山,找到你那姊妹立即离开这儿。”
银瓶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句“遗言”。等她回神,祁王已经留下一句“快去”,快步往前殿去了。
刀柄上面还留着淡淡的体温,但铜的质地又是冷的,硬的。她也来不及感受,连忙握紧了,慌乱间找了个落满灰尘白网的神像,蜷缩着身子躲在了它的后面。
隐僻的角落,看不到那破窗外的月亮,却能瞧见砖地上的月光,淡淡的白,像结了层银霜。
外面的树叶被风吹着,窸窸窣窣,也像是寒冷的声音,轻轻划着肌肤,让她起了一身的细栗。
就在这奇异的五月的寒夜里,银瓶渐渐听见得得的马蹄声,一脚深一脚浅,是踏在土地里的声音。一步步上山来,马蹄声消失了,过了一会,寂静中猛地传来咚的巨响,在很近的地方。是有人踹开了寺庙的木门。
杳杳的脚步声逼近,银瓶忍不住地打哆嗦,不得不把牙都咬紧了,才能抵制那牙齿磕碰的碎响。
他们走近配殿,却很快走过了。
风中散开他们骂骂咧咧的交谈,依稀辨认出是两个人:“这地方也见鬼,这么个破庙还费老子这么大劲儿上山来。”
“一会下去打点酒吃。”
“我才见村西头老太太那家存着一坛豆酒,待会儿找她要,不怕她不——”声音猛然凝住了,“你看那西边窗子是不是亮着灯。”
亮着灯?祁王忘了灭灯吗!银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和那两个番子都并不知道那是设下的圈套。
前殿的门洞开着,番子快步闯了进去,直接往西边奔,不想祁王藏在东一侧大门的后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出现,掐准时机跳出来便照着一个人猛砍了一刀。
因为是砍刀,并不尖利,不能用来刺穿,只能对着脖颈砍,一刀下去,砍断了一半。
那番子还没来得及叫唤,就已经冲三尺,溅得老远。
这人倒下去,显露出身边的同伴,和祁王一样俱是满身淋漓的腥酸鲜血。
那番子俱是训练有素的,不过瞬间的惊愕,随即拔出绣春刀来与祁王缠斗。
银瓶已经爬到了配殿窗下,偷偷探起头来窥伺。见前殿的门仍黑洞洞的,却分明听见刀戈激烈的相击。
番子虽有些功夫,但祁王也是正经武状元教出的六艺,空出左膀子引他来刺,又趁机放刀要砍掉他的右手,没拿捏好尺寸,虽砍断他的手指打掉了刀,自己却也踏在血泊里,跌在了地上。两人扭打着,一路滚出前殿。
祁王到底大伤初愈,先没了力气,被那番子占了上风,压在身子底下。
番子去抢他手中的砍刀,祁王拼尽全力挣扎了几回,终是不敌,眼看就要被他夺了去。
就在这时,扒在窗台旁观的银瓶心急如焚,也不管他之前的恐吓,顺着窗子的破洞钻出配殿,趁着黑夜,颤巍巍溜到了番子身后。咬紧牙关,把眼一闭,双手握住错刀就狠狠扎了下去。
错刀锋利,扎透熟缎曳撒与皮肉,似乎硌在了肋骨上,坚硬的刀与坚硬的骨骼相击,微微的震动,震在银瓶的手心,让她颤抖;与那人尖利的惨叫相应着,慌慌的一刹那,恐怖到了极点。
番子被刺穿了右胸,整个人抽搐起来,剧痛之下抄着刀往身后一砍,正砍在银瓶的手臂上。
还好他已经失了力气,只划穿了银瓶的袄子,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
祁王趁番子腹背受敌,挣扎着夺过砍刀来照着心口又下了一刀,最终了结了他,竭力把这死人推到了一边。
世界一下子寂静了。
银蓝的月色像波澜不惊的湖面,祁王躺在湖心,看见已经吓破胆的银瓶。
她捂着手臂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全部的血都往上涌,恐惧到了最深处“物极必反”,苍白的脸上反泛着奇异的潮红,连嘴唇都娇艳欲滴。
她紧紧咬着牙,抵死不肯尖叫出声。
祁王像是勒紧的弓弦,忽然崩断,疯了心似的,无缘无故大笑出了声。一把拉过银瓶的手,拽得她往前倒在了他浸透鲜血的心口,高挺的鼻梁几乎戳着她的脸颊,浓亮的桃花眼闪闪,
“没想到……真没想到徐相养出了这么个文武双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