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听到这我心里一沉,莫名的心酸。冷月如此,那么其他人呢?也是这样的结果吗?
她对我说:“人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冷月的牺牲让金站长不再为难我们。我们带着冷月的那一份,穿梭在枪林弹雨里,只为国。我们抛弃了原来的观念,一个新的信仰在我们的心理逐步生根发芽。但是战争是残酷的,那是1943年年初。在执行任务途中,我们遭到鬼子围剿,头儿为了掩护其余人撤退,独自一人引开鬼子,被鬼子抓捕,引开鬼子前,她曾说不要施救。即使她被捕,还是不让我们救,可她是我们的头儿啊,她是薛敏啊,怎么能不去救。在她被执行枪决的当日,我们劫了鬼子的囚车。没有知道她在鬼子监狱经历了什么,她像是一个血人,哪里都是血。鬼子挑断了她的手筋,让她落下终身残疾。她的身上中了三枪,头部受了重创,我们救下她时,她已经是奄奄一息。我吓得大哭。以为她就要永远的离去。那次,上天还是有怜悯之心,让她捡回一命。可捡回的仅仅是一条命。”
“她的大脑严重受损,记忆停留在5岁以前,她如同一个孩童,半疯半傻。医生讲薛敏受伤太多了,没有三年五载根本调养不过来。薛敏是队长。她是个全才,你知道欧阳兰是拆弹专家,可她比不过薛敏,冷月是狙击手,百发百中,可教她射击的是薛敏,她的身手极好,近身格斗常惊人惊叹。那时我们愤恨,心如刀绞,却又觉得庆幸,庆幸薛敏不是清醒状态,如同孩童的她脸上常挂着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在记忆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从前我总是靠在她的怀里被照顾,如今她叫我姐姐靠在我的怀里。我也成了她的依靠。那时候我才发觉,我的头儿是那样的脆弱。她怕黑,怕人多,怕药苦,换药怕疼,怕我们走。她会想家,想自己的妈妈,想到在我们面前流泪。她不认识我们,不记得我们的样子,却仍记得我们的名字。她常做噩梦,在梦里大叫,唤着我的名字,她说玲玲快走。她记得我爱吃糖,记得柳如烟爱胭脂水粉,记得欧阳兰爱研制炸弹。也记得冷月。有一次,她哭闹,吵着要吃生日蛋糕,我们以为是小孩的嘴馋,买完蛋糕后才恍悟那天是冷月生日。”
据童老讲有长达半年的时间里,薛敏都是这个心如孩童样子,金站长对薛敏只保留了军衔,撤掉了她队长的位置,由欧阳兰暂时顶替。金站长本来想安排另一个顶替薛敏,可在其余三人的拒不配合下,只得作罢。长期悉心照顾下,薛敏也有了好转,有时恢复正常,但绝大部分时间不曾改变,直到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说是不速之客,其实是仇家报复,那个刺客是日本鬼子。即使薛敏已经不存在任何威胁,他也没有停手。
童老不忍地说:“那一天欧阳兰和柳如烟有事情,我留在医院照顾头儿,鬼子伪装成医生装样子为她看病。那双眼睛荫翳不已,让我觉得眼熟,我心存疑惑,想拦住鬼子,问些什么,他什么都没说,一把刀猝不及防地刺进我的腹部。鬼子随后打算朝我开枪,见我受伤,薛敏便冲过来将鬼子撞倒,子弹打偏,与我擦肩而过。她护在我身前对我讲玲玲快走。我震惊地看着她,在刺激下她恢复了记忆。我还没来得及喜悦,鬼子爬起来,再次朝我开枪,薛敏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子弹从后方打入了她的肺部。我尖叫了一声,她仍笑着告诉我别怕。鬼子本可以连开几枪,但鬼子的目的是折磨她,折磨薛敏。他抓住了薛敏头发,狠狠地撞向地面,拿走了我的配枪。他抽出匕首,刺向薛敏的腹部。尽管薛敏的身体调养了大半年,但仍然没有自保的能力,她的腹部血液鲜红,我在一旁红了眼,拔出插在伤口处的刀,疯了般刺向鬼子。他开枪打伤了我的双腿,就要杀了我。薛敏猛然起身,再次将鬼子撞倒。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薛敏同时捡起手边的刀,而鬼子则用枪顶住了薛敏的胸口,枪响的同时刀也刺进了鬼子的胸膛。那鬼子临死前摘下口罩,他是野村,野村一个日本少佐,一个疯子。我以为他早就死了,没想到阴鬼不散。薛敏倒在了我的眼前,我爬向她,大喊医生救命,我捂住她的胸口,可血止不住地从我的指尖流出。她笑着对我说,告诉我不要哭,告诉我她想回家,将白鸽勋章放到我手里,她告诉我最后一句话,语重心长,她说拿着勋章跟刘成走。”
童老的声音的颤抖,在哽咽,“她在我的怀里永远地闭上眼睛。就如同顾叔和陈子轩一般,活生生地死在我的面前。”
见童老的情绪激动,誉姐试图停止我们的谈话。童老挥挥手,表示没有大碍。她说,薛敏是一个不会讲述自身苦难的人。她对她们来说,是无比熟悉而又无比陌生。她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过去,还有任何人都无法探知的秘密。她们认识她,熟悉她,却不够了解她。
童老低着头,沉默一会儿,时间静静的,阳光也不愿意流淌。有人永远留在民国三十八年。
她缓缓地说:“我们甚至不知她是江苏南京人,她的过去可能连冷月都不知道。在她离开的第三天,医院来了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自称是薛敏的弟弟,来接她回家。”
薛敏,江苏南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