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三章
赵长安也觉得天要塌了。
他蜷着身子缩在一旁,尽力减小自己的身子的存在感,手足无措地看着毫不顾忌脸面十分随性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的人,再结合他方才诡异的动作与癫狂的尖叫,只觉得有什么邪门的事情被他撞上了。
否则,他实在不知道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的陆绝,有什么理由会坐在地上崩溃地哭成这个样子。
与此同时。
他也有一种深深的恐慌感,作为一个看见这些令人难以启齿行为的大活人,等陆指挥清醒过来了,他不会被灭口吧?
良久,久到他已经颤抖着在脑中安排好了身后事。
哭声渐渐小了下来,面前的陆指挥红着一双眼睛,泪眼滂沱地看向他,声音微微带了抽泣后的颤抖,“有吃的吗?我饿了。”
“属下这就去!”
太可怕了,赵长安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该死,他怎么从陆指挥身上看出了我见犹怜的感觉!
屋内重回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沈昭昭无声地抽泣着,往后缩了缩,委屈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安静地打量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这一双腿实在太长了,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她稍稍松了松胳膊,将腿往前摆了一些。
她现在就坐在地上,身后靠着床沿,左侧是一个高高的黑柜子,对面是一张硕大的桌子,上面整齐地摆满了案卷,整个屋子形容起来就是像牢房一样简陋冰冷,黑沉沉的,很是压抑。
沈昭昭又想哭了。
她想起了她棉花一样软乎乎的床,五颜六色名贵好看的衣裙,琳琅满目的首饰妆台,还有柜子里白露刚买回来的话本子以及各式各样的蜜饯果子。
她好想回家啊!
但是要怎么回家呢?
沈昭昭不敢想象她要怎么顶着这张脸回家。
阿爹虽然很好说话,但是素来看不惯锦衣卫之流,只怕没等他到门口,就要让人放狗了。
还有阿娘,她现在还没回京,回来了一定不能接受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有贺谨言,他还没有来她家提亲。
沈昭昭终于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还有。
既然她现在在这个疯子的身体里。
那么……现在在她身体里的是……谁?
沈昭昭想到现在是陆绝那个煞神顶着她的脸,顿时更想哭了。
呜呜呜!
真是好可怕啊!
哭声顿时大了起来。
*
另一边,陆绝一睁开眼睛,正正对上的是一个男子温柔深情而担忧的目光。
陆绝心头一麻!有病吧!
这个男人突然用这种腻腻歪歪的眼神看着他做什么?
陆绝尚未清醒的时候,便觉得周围吵吵嚷嚷的。
隐隐约约地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他。
他不是没有被人骂过,北镇抚司里的那些曾经风光却被他抓住把柄踩入泥底的蠢货,那些打算将秘密烂在肚子里而最终见了血便防线崩溃的软蛋,那些惧怕皮肉之苦刀凿之痛而只会在嘴上逞能的人,都曾骂过他。
但是,自从他采用了最为残酷的死法送那些蠢货去死之后,耳边便清净了。
现在想想,已经许久没有听见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了。
许是落到了哪个仇家手里。
陆绝想了想,心头慢慢地涌起杀意,他豁然睁开眼睛。
但他睁开双眼。
对上的便是一双深情而担忧的眼睛。
“醒了?”
本来还站在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很快便凑了过来,用一种慈爱的隐隐带着自责的目光看向他。
陆绝冷冷地看向这两个人。
他感觉很不对劲,像是有种莫名的未知危险漂浮在四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我要是陪你一起去,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昭昭,是我不好。”
面前男子的语气有多深情自责,陆绝的脸色就有多冰冷。
“昭昭?”他吐出了两个字,也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重的明丽娇俏的,一个彻彻底底的女子声音。
陆绝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的脸也终于在这一刻扭曲肃杀到了极致。
陆绝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素来喜行不怒于色,但是现在,他觉得心底里的惊涛骇浪就快要把船给掀了。
他稳了稳心神。
用一道完全不属于他的女子的声音,冷淡地打断了面前之人的话,“你能出去吗?”
贺谨言原本正在解释他没能同沈昭昭一道去崔侍郎府中的缘故。
蓦然被突兀地打断了话,他看着“沈昭昭”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