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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被恐惧完全支配,回归动物的本性,胆小懦弱,欺软怕硬。
面对天敌的出现,只剩强烈求生的本能。
李忘年抿着唇,透过他看见许多。
看见了抱头逃避,除了挺直腰杆什么都做不了,泪水迫于生理反应往外冒的自己。
看见了肆意施暴,随时可以被无能的愤怒完全掌控,临死却害怕到极限,乃至口不择言,求一个曾经从不放在眼里的、怀疑不是亲生的、十分看不起的胆小鬼救救自己的那个男人。
还以为已经忘得彻底。
李忘年攥紧了拳头,直击男生的胸膛。
“三秒,不滚就把你弄死吧。”
妈的,知不知道他有多想忘,知不知道他有多恨那个无能的小男孩,知不知道他有多恶心记忆里的他们。
凭什么施暴者永远得不到相应的惩罚,受害者却要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反复被拎出来折磨。
到底是谁在他妈编制所谓美好的乌托邦。
为什么出生以来没人告诉他世界是这样病态,不幸究竟要积累几十年才能触底反弹,精神病院里的人才是正常的,至少别将人之初性本善口口相传。
他毫无抱怨地接受,不代表不憎恨。
与其帮他剪开脐带,不如用那把剪刀贯穿他的脑袋。
反正想杀死撒旦的最佳时刻就是在最脆弱的襁褓期,等到羊角长出来就太晚了。
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恶魔多爱这个世界吧,搞清楚,是人类的欲望将它们诞生,却又要在难以自控时随便把罪名安插在它们头上,以此让自己心安理得地继续行走在大街小巷。
都怪天生邪恶的魔鬼。
甚至不用证词,没人在一起凶杀案发生后拨通撒旦的电话,问几分几秒某个魔鬼是否冲破了地狱之门,降临在尼罗河畔或者白教堂。
只有一句堂而皇之的恶魔在人间。
大天使为什么不用祂圣洁的光芒烧死一切罪恶之人,既然听见了绝望的祈祷怎么不出现,如果只能凭借自救才能得以解脱,那创造这些美好传说的意义在哪儿。
增加怨恨从而批量生产恶魔吗?
还是说,每个人都是恶魔,都是见到美好夏娃引诱她摘下苹果的毒蛇。
因为我们都在人间。
温热从指尖往上递增,言游不知何时合上了那本书。
他还以为她会对他说,大天使的救赎只是科幻小说里的情节。
可她说:“没有恻隐之心那种东西。”
“什么?”
“我不是对他们动了恻隐之心。”言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只是想身临其境地感受你所在的世界。”
如果不反抗呢。
现在他向她施以援手,那么过去的他呢?
没有他出现,她一个手臂抵不上男生们一半粗的女孩子能做到什么。
没有人出现,在他是树杈时,要怎么撼动那座屹立不倒的山。
他是怎样地一次一次以卵击石。
又是怎样地想把耳朵当做一扇窗合上。
这是一份只存在于科幻小说中的少数派报告。
没有哪个先知能预言得到,少年没有将生命丢弃在成长的过程里。
他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本就是奇迹。
她当下反倒能理解他所谓的仅仅是不讨厌了,一只被抛弃的狗都会对人类升起警惕,不讨厌怎么不算作另一种接纳。
“好了,没事了,过去了。”
言游绕到他背后,环抱住他因愤怒而抖动不止的身体。
她的脸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他一侧的肩膀,“抱抱。不痛了,都过去了。”
科幻小说里也会有张开洁白羽翼的天使吗?
李忘年望着眼前桌上静置的书,她就像是扉页中走出来的、着墨颇多的远古女神一样。
作者总是偏爱将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赋予到她身上,美丽漂亮、温柔大方,一笑万物复苏,一颔首春日到来,让她给人间带去希望。
再或者是一本圣经,让牧师用最虔诚的心翻开传-教。
可是沾满肮脏的手也能翻开其中的篇章吗?哑巴该如何表达他最最欣赏的那一页,邪恶要如何祈求神圣的原谅。
被遮住双眼的人,也渡吗?
“抽一支我的烟吧。”她说,“然后今天就过去了。”
这似乎是一件完全违背了圣洁的事情,可她已经吸了一口,将烟彻底燃着,放进他的嘴里。
她夹着烟的指根触碰到了他的唇,然后黄鹤楼的独特气味就刻进他的肺腑里了,指引他走进她的教堂。
也不是完完全全地无暇。
她表情带着点儿调皮和小坏,坐在那把看似庄严的座椅上,将白色裙摆的拖尾撕掉,扔了镶满五彩宝石的圣杖。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