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在高云寺！”

虽然在一刃一狐面前夸下海口，其实我对冶糖之术了解粗略，只是知道原料多用甜菜和甘蔗两种。

“以加工的难易程度着手考虑，甜菜当是首选，”狐之助摇摇头，脖颈间的铃铛叮叮作响，“但这个时代距离甜菜引入广泛种植还要近二百年。”

“甘蔗是存在的。”长谷部说，“只是甜度与后世的品种相比略有缺憾。”

毕竟是还没有经过选种培育的“原始版本”，关于这一点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时代的人类尚未发觉它真正的价值，也为我们取得原料降低了竞价难度。

在我说明想法时，长谷部脸上始终挂着奇怪的笑容，直到他带我们在某个摊位前停下来，我才明白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客人，您真的要这些东西？”

摊位摆在安土城边缘不起眼的巷道，不知是因为此处偏僻人迹难至，还是摊位老板摆放的商品太过冷门，那小摊看起来凄凄惨惨的，正合适“门可罗雀”这个词的形容。我们赶到的时候他正准备收摊，见我们在前流连，连忙停下动作，招揽我们随意观看。

只见长谷部抬起手，掠过摊面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售卖品，唯独指了指被随意堆放在地上的甘蔗，这才有了摊主上面那句、嗯，没错，质疑。

“请给我们那个，要多少钱呢？”我摸摸口袋，兑换好的货币沉甸甸，心里也有了底气。

出阵前药研恶补的“战国常识”终于到了验收的时刻，这次绝对要独自完成一次交易，让狐之助和长谷部刮目相看！

谁知那摊主脸上露出与长谷部别无二致的戏谑，“您要就全带走吧，那玩意儿马都不吃，不要钱。”

马都不吃的。

不要钱。

短短几个字，反复在耳边暴击。

我听见一声短促的笑声，回头去看，偏偏打刀付丧神摆出一脸正经。

原来长谷部一早就知道我们会被当成捡垃圾的傻子吗？

一时间我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十分尴尬。

可转念想到，有白捡的便宜不占实在可惜。还是顶着摊主的目光将那堆马都不吃的“草料”打包捆好，准备和长谷部一人一半拖回安土城。

“怎能让主受累。”

长谷部这么说着，主动将甘蔗全部接手，用绳索牢牢固定在在背上。几根没修裁过的，还带着叶片的甘蔗随他动作呼扇呼扇，特别滑稽。

我阻拦不及，长谷部迈着他的大长腿已向前走出好多步。

“.......呃。”

话卡在喉咙，硬是咽了回去。

“审神者大人，”狐之助从我怀里的包裹里探出头，悄声道，“药研大人发来通讯，“已取得金平糖”，约我们在驿馆会面。”

既然任务顺利完成，再看在长谷部自愿包揽负重的份上，我哪里好发作。

拔腿欲走，却被小摊老板一句话破掉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防御。

“有需要您再来!”

他还挺开心，“难为您走这么远，只为捡些废品回去！小姐慧眼异于常人，有当年信长公风范咧!”

别以为我听不懂，这可不是夸人的话。

“谁想当‘安土城的大傻瓜’啊！”

*

“不是挺好的吗。”药研随手扶了一把眼镜，“分文未花便达成目标，不愧是大将。”

没成想不到一天时间，这句话兜兜转转又从药研口中说出。现在我倒是能体会到长谷部的心情了，摆摆手表示不要再提。

当夜我们一行便在驿馆休憩，月色皎洁一夜无梦。

*

听闻织田信长为招待德川家康，特意在这安土城中铺设一条新的道路，并在近江番场搭建行宫，解决德川家康的住宿问题。

信长公行事张扬由此可见一斑。

在这安土城（本阵）之中他无需隐藏，轻轻松松就能打听到踪迹。

“确认织田信长将在高云寺设宴，”长谷部说，“另外还有近侍递来的消息，主，现在要查看吗？”

我点点头。

长谷部将吉行遣人送来的信笺展开，里面只写了两行字，有用的内容却只有一行。

——“咱现在混成明智光秀的跟班啦！”

——“拜托您给送信来的人一点报酬。”

好家伙，还是到付。

我抬头看着站对面吹着鼻涕泡的小男孩儿哭笑不得。

药研捏着下巴，思考片刻，从装金平糖的袋子里摸出一枚。那孩子眼中瞬间有了光彩，将糖塞进嘴里，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现在出发去和吉行他们碰头吧！”

拍拍下摆，我撑地起身。

模仿大河剧里的将领，举拳大声说道。

“敌在高云寺！”

多么有气势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