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的棺木,忽然想起九岁那年她与荣毅第一次在王府遇见,也是一个寒夜。
那时的小阿久大病初愈,时常做噩梦,梦里她在长长的巷子里不停地跑,背后总有东西在追,时而是野兽,时而是鬼怪,时而是看不见脸的人,巷子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她越往前跑巷子就越窄,最后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直将她压死在内……
她在噩梦中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于是就提着一盏小灯笼在仆役院里闲逛。那灯笼是常妈妈为她特制的。阿久那时个子小,不便用大灯笼,常妈妈就用剩下的材料为她做了一盏小的,常妈妈没什么文化,不会画什么漂亮图案,只简单画了只潦草的蝴蝶来逗她。
小阿久对灯笼爱不释手,每当做了噩梦便会提着灯笼出去,她不走远,常妈妈叮嘱过,王府规矩大,小阿久住进来就已是破了例,万不可再出其他乱子。
可有一日,夜里突然起了雾,阿久实在辨不清路,她急得一边小声抽泣一边小心翼翼地寻路,生怕惊扰了主子们给常妈妈添麻烦。
“谁在那?”是个少年的声音,似乎正在换嗓子,粗剌剌的。阿久定住了,她仿佛觉得大难已临头。雾气太大,泪水糊着眼,她根本看不清人。下一刻,她拔腿就跑,她想着,对面应当也没看清她,跑掉了就一了百了。
“嘭”小阿久没跑两步,一个猛子将少年撞了一趔趄,小灯笼被撞翻在地,火舌燎着宣纸,那只墨色的蝴蝶也被卷入火光中。
“谁在放火?”深宅大院最忌走水,巡逻的护卫一看见火光就十二分警惕地奔了过来。
“快走!”少年拉着小阿久在雾中穿梭,他似乎很熟悉路,不一会儿便摆脱了府里侍卫。
方才借着火光,她看清了少年的脸,清朗俊秀,文气十足。
“你是哪个院的?”少年问她。
小阿久低着头不说话,她怕自报家门便连累常妈妈。
“你不会说话?”
小阿久支吾着,眼看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再不回去怕是常妈妈要担心了。
“我……我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我迷了路,是我自己的错……与别人无关。”小阿久很努力地要撇清与旁人的关系,“你们罚我就好,我……我都能受得住。”她似乎认了命,紧闭住了双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少年腼腆地笑了笑:“我是要送你回去,你的灯笼坏了。”
小阿久跟在少年身后,在周身一片雾蒙蒙中,看着他灰衣的下摆,看着他黑色的短靴,如同做梦一般。
“好了,你住的地方到了。”
小阿久半抬起头,将将看到少年清澈的眼睛,她低声道:“多谢。少爷这份人情,阿久日后定会报答的。”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什么少爷,我也只是个仆人罢了。”小阿久没说别的,只是又郑重地道了谢,目送少年消失在白雾中。
这少年便是荣毅。
或许,对于阿久来说,从始至终荣毅的存在就是一场梦,从他的出现到他的离开,一切都那么突然。一声鸡啼打断了回忆,阿久看向窗外,天已大亮,梦已醒,醒了的人还要替睡着的人活下去。挣扎着,讨个公道,活个明白。
清晨,阿久简单梳洗了一番,她瞧着镜中惨淡的面容,实在不敢回想昨日自己还是个欢欢喜喜的新嫁娘。她又重新梳了头发,挽了妇人髻,自今日起,她便是嫁了人的了。
眼下她为荣毅守灵,不便四处走动,可昨日又疑云重重,她总放不下心来,如果能见到常妈妈就最好了。
正想着,小院忽然传来匆匆脚步声,是阿武。常武是个痴儿,脾气好力气大,常帮着在王府里做些力气活儿。
“阿久阿久,可算找到你了。我差点就迷路了!”常武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一见到阿久就往她怀里塞,“这是娘叫我带给你的,她怕你没衣服换。”
“辛苦你了,阿武哥哥。”阿久打开包袱,里面有两身换洗衣物,还有一个绣着蔷薇花的红布包,是阿毅给她的“聘礼”。
阿久心中难过,不敢多看,抬头问道:“常妈妈怎么样了?刺客抓到了吗?”
“哎呀,你可别提了!”阿武一拍大腿,“府里老爷一会儿说要关紧门户,一会儿说要清点下人,不能随意走动……”
“既然不能随意走动,那你是如何过来的?”
常武嘿嘿一笑:“娘很惦记你,又不能出门,于是我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出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食指放在唇前做噤声状,“你可得替我保密啊。”
眼下刺客未明草木皆兵,若是被侍卫抓到定是百口莫辩,即便常武是个痴儿也不能免责。
阿久一个激灵,推着常武往外走:“阿武哥,你听话,现在快快按原路回去,一定不能被发现,不然……”
“没事没事,我来的时候……”
两人说话的间隙,院外似又有细碎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