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错
“是,所以你真的是凶手吗?方才你口中的男子,可是蒋修杰?”赵圆问道。
蒋善和一直沉默着,忽而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从怀中摸出了些东西扔到赵圆身边。
是一些碎银子。
“把这些银子还给‘何氏木匠’里的何木匠,待我向他道个歉,那些大件儿我做不完了。”他言语中带上了些笑意,“替我谢谢他,虽然这些银子没用上。”
见他像是在交代后事的模样,赵圆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我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只为了他,手里沾了几条人命,却没想到,他的命也会在我的手里没了。”他用力闭了闭眼,火光里,眸中划过几分晶亮。
“我怎么会想他死呢?我比任何人都期望他活着。”
语气一顿,吸气声混杂着一些干/呕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他的身体歪歪斜斜的靠着树干,目光迟缓的落在虚空。
赵圆神色大惊,他什么时候吃的毒?
是刚刚他打哈欠的时候!
“可他......不想活着......”他又呕了一口血,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留......留不住......他。”
赵圆红着眼眶看着他一点一点没了生气,手紧紧攥着石子割树藤,一边大声喊他。
温思谨带着人来时,见到的就是赵圆坐在一男子身旁,地面上是一大片黑红的血液,她的手腕鲜血淋漓,不远处有两根长长的沾着血的树藤。
看着可怜兮兮的,心里那股郁气一下子消失个干净。
他走上前去,指尖停在男子鼻翼,轻轻一颤,那人已经没有了声息。
“赵姑娘,他已经去了,我们先回县衙。”
温思谨抬手握住她的肩膀,才发觉她的身体在极轻微地颤抖,被他一触碰,整个人像是惊醒过来,睁圆了眼睛看他,眼眸像被水洗过一般。
“我刚刚看着他,一点点没有了生气,他们怎么就......”赵圆看着他,面容上满是悲伤,眼泪在眼中打转,“他们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
“是啊,他们怎么就不爱惜呢。”温思谨幽幽叹道,双手用了些力,扶她起来,目光落在火堆上。
“每个人都不曾死过一次,总认为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们会为了那些东西放弃生命。”
“可......如果没有了生命,就算得到了其他的,有什么意思呢?”赵圆怔愣道。
“兴许对他们来说是值得的,不过于我而言,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温思谨望着她,言语间俱是笃定。
赵圆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干净澄澈,像是风平浪静的湖泊,波澜不兴,无风无浪,偏偏就让她心里好受了不少。
“对了。”赵圆忽然想到蒋善和临死前说的话,面容失色,“方才蒋善和说,他手里沾了几条人命,也要了蒋修杰的命!”
温思谨皱眉,望了眼山林,说:“我们先回县衙,入夜之后在山里不安全,明日再说。”
她想开口阻拦,却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一行人来到禺山,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找他们这三人的,肯定也没作什么准备在山中过夜。
“那,蒋善和该如何?”她看着倒在一旁的蒋善和,心情复杂。
饮毒而死,大多是痛苦不堪,可他却始终面容平静,死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
“带回去。”温思谨轻声道。
下山后,赵圆抵不过温思谨和邝祜年的劝阻,一同进了马车里坐着。
青山县依山傍水,路一向不是很平坦,可在这马车里坐着却几无晃动,赵圆坐着没一会儿便神游天外,想着今天夜里蒋善和的那些话。
思绪翻涌间,只听得一声轻咳,嗓音清亮,“赵捕头,你可知罪?”
马车正座上,温思谨褪去平日里的散漫模样,黑曜石似的瞳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错?
赵圆摇了摇头,“回大人,何错只有?”
“不听号令,私自行动。”
“那时大人不在,我就......”赵圆望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素日里盛着笑意的狐狸眼此刻让人心怯。
“即便我那时不在,你也不应只身前往,追寻凶手,赵捕头便是这样爱惜自己性命的?”温思谨的语气渐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