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篇⑤

这是接取任务后的第一个夜晚，寂静到令人作呕，穷人区的路灯早早熄灭，简陋老旧的居所装饰着落时的海报，长年被风喰食的石壁上掉落碎屑，小孩子们用油画棒写上的心愿大多也不再完整。

【今天想吃肉】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想去上学！】

诸如此类的话语。

穿着不合脚高跟鞋路过下水道时，飞溅的黑水扑腾窜出几只老鼠，双眼在夜里闪着幽暗的光，发出吱吱几声后没头没脑的乱撞。

令人讽刺的是，穷人区大多数人在为明天的一顿饭菜担心时，吃垃圾泔水长大的啮齿类动物肥得流油。

这大概是有钱人经常往街道倾洒垃圾的原因，因为成堆成堆的厨余残渣渗出的油腻气味，所以这里的空气也不太好呢。

感觉住久了会得病。

主要是房租便宜啦，而且能买下一整个单间哦？虽然环境不太好，但是离上班的地方很近，把房间整理一下也完全能住人。

即使是这样剩下的钱也不够房租……不过也是小事，主要是每个月一百万的债务。

好痛苦，想吐。

今天化上去的妆也花掉了，被好不容易指名自己的客人委婉地说难看……

【那个…怎么说呢，环奈果然还是那种青涩的学生样子更好看吧？这种妆不适合你哦！】

被否定了。

她的人生，总在被否定呢。

出生的时候害母亲身体变差，没能让她完整地脱离家庭，在对女儿的爱和对丈夫的恨下选择了解自我。

父亲喝醉酒后说得最多的话大概是：“只要没有你，我的人生一定会变好！为什么像你一样的孩子会出生呢！”

他死后否定环奈的对象变成了□□。

身后跟着一群部下，拿着烟俯身大笑的时候他给了环奈两个选择。

一是替父亲还钱，二是去死。

干部点燃打火机，在尸骨未寒，臭气熏天的屋子里皱眉：“不会处理尸体，说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呢，选一的话大概也只是死路一条，不如选二吧，我送你一程。”

也不是没有想过死掉。

冰冷的枪口对准她的太阳穴时，脑子里跑起走马灯，甚至找不到值得开心的回忆……这样的人生，有必要继续吗？

然后立刻被否决。

“我不想死。”

不知道原因，不知道理由，就像是本能一般，她说出了我不想死。

大脑不断回旋着一个念头。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不可以在这里死掉，如果就这样死掉的话，一切就失去了意义。

宛如某种根深蒂固的诅咒一般刻入血肉。

“我要活下去。”

不能期待今天的话，就去期待明天的到来吧。

只要能活下去，不管是还钱还是杀人，都可以干……只要能活下去。

“所以，请让我代偿。”

啊、明天，明天要干什么来着…？

对，明天有刺杀星浆体的任务。

明天就要准备好一切出发寻找星浆体天内理子的位置，然后——要像碾碎烂掉的番茄一样碾碎她。

她也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呢，而且还在上学……一定有很多朋友吧？学过很多知识吧？被很多人爱着吧？

被他人包围的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上学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虽然作为星浆体的人生一定十分痛苦，走向既定的人生道路，在拥有过后不断失去，但早乙女环奈还是那样，卑劣地产生近乎羡慕的想法。

如同阴沟老鼠向往笼中鸟雀那样……可悲又卑劣地去羡慕另一个命运悲惨的人。

啊啊…她笑起来的照片看起来很开心呢……嫉妒心不合时宜升起，膨胀发酸。

站在家门口前，孔时雨发来了其他两人的资料，一份属于六眼五条悟，一份属于咒术师夏油杰。

后者是熟悉的高中生，而前者的照片相当模糊，只能依稀看见一头白发像乱蓬蓬的鸟窝。

似乎是谁偷拍的吧，下一秒感觉摄影师要吓得丢下设备跑掉那样。

是错觉吗？感觉和那位熟客好像。

但是，熟客他好像叫家入硝子来着……取了个有点女性化的名字，证件什么的也都是叫家入硝子，哪怕照片那栏被挡住了，但是好歹认识了那么久，那个看起来就很嚣张的白毛会是自己的客人吗？

如果不是环奈用着老式的按键手机，还挺想去搜索引擎找找看呢……不过网络这种东西，完全苦手。

环奈深吸一口气，将包里的钥匙插入锁孔，生锈铁门的吱呀声大到划破黑夜的安宁，对面的楼层忽得亮起橙黄灯光。

窗帘被拉开了。

说起来，那块窗帘虽然打了不少补丁，看起来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