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草芥
善之辈,锦茵突然对上婆子的威严目光,未加思考便反身贴着门,抚着心口喘息。
婆子冷冰冰吩咐人打扫干净,很快回屋斜睨锦茵一眼,“可能好好言谈了?”
这个下马威足质足量,锦茵乖顺点头,“婆婆请讲。”
黑脸婆子许是满意锦茵的识趣,身体板直贴着床沿坐下,摆出谈话的态势。
扫到屋子的景象,婆子却又开始不痛快了。她虽是奴婢,也是自幼生活在高门大户的奴婢,何曾见过这等破落的屋子,如今进了这屋,自是处处瞧着不顺眼。
锦茵见她稍稍贴着床沿、脊背挺直的姿态,不免替她累得慌,但没多事出声。
黑脸婆子清清嗓子,自陈道:“老婆子姓翁,旁人都唤我一声翁嬷嬷。”
锦茵从善如流,“翁嬷嬷。”
“接下来,老婆子所言关乎你的身世,你须得仔细听着。”
身世?锦茵脑子晕乎。这么多年,她未尝没偷偷想过亲生父母,可皆是泡影,聚不成形状。
据翁嬷嬷所述,十八年前,上京威远将军府的大夫人诞下一对龙凤胎,本是喜事,可一恶奴因记恨偷盗被老夫人重罚,偷走其中的凤。
当时正值多事之秋,将军殒命战场,大公子与人冲突重伤,府内乱作一团,等察觉凤被恶奴偷走,为时已晚。
将军府派出大量兵力搜寻,最终只找到恶奴,凤不知所踪,用尽一切手段也未能从恶奴口中撬出凤的消息,一个不察,恶奴自尽身亡,更是没了指望。
此后老夫人和大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供着佛祖,祈求凤平安无恙,早日回巢。
将军府始终没放弃寻找凤,皇天不负苦心人,前段时日终于得了新线索,老夫人激动地命她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也就是翁嬷嬷带人接凤回巢。
“你可知道,你就那凤,威远将军府大房的嫡次女。”翁嬷嬷眼神一错不错看着锦茵。
锦茵只觉奇怪,她应当是有反应的,欣喜若狂也好,举足无措也罢,可她什么情绪也没有。
她左脚轻轻碰着右脚脚踝内侧的印记,心想这自小跟着她的□□便是威远将军府大房嫡次女特有的印记罢,难怪翁嬷嬷莫名掀她衣裙。
翁嬷嬷预想中的反应皆未出现,也不觉锦茵稳重,只觉她吓傻了。命如草芥苟活十八载,却突然得知本应是高门贵女,受到惊吓实属正常。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盼着你归家,不宜耽搁,这便动身回府团聚。”
锦茵微微错愕,这般行事未免过于急迫,谁知翁嬷嬷是不是诓骗人的,虽她顶着一幅自己都不愿多看的相貌。
“这是不是太着急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况且也许是误会,错认了人,再者,我也不知您的根底……”
翁嬷嬷何等人精,一听便知这丑丫头怀疑她的来处,在拖延时间,她自是可以捆着人往马车上一扔,可这丫头有大用处。
她掏出老夫人给她的令牌,让锦茵辨认。
锦茵定睛一眼,那令牌通体鎏金,牌身雕印如意祥云,中间浮雕威远二字,笔走龙蛇,气势迫人。
不似作伪,锦茵安心下来。
上京啊,威远将军府在上京,她本来就要去的上京,她立刻同意了同翁嬷嬷回上京,然其中存有几分将会亲人的期待,她自己也细辨不清。
其实她知道,她同意与否无关紧要,翁嬷嬷有雷霆手段迫她答应,权贵者要做的事,哪会容人忤逆。
同翁嬷嬷一行去上京也好,省了银钱,免了路途危险。
临行前,翁嬷嬷上下端看锦茵,终是没忍住,差人去成衣铺子买一身得体衣裙,让锦茵换下灰扑扑见不得人的破抹布。
锦茵不觉自身衣裙有不妥之处,但还是遂了翁嬷嬷的意,乖乖沐浴换上嬷嬷所好衣物。
翁嬷嬷想贴身伺候锦茵沐浴,锦茵以不习惯为由拒绝,穿好衣服出来前,她坐在梳妆台前踌躇良久,终究没扮上陪伴她多年的奇丑妆容。
破旧铜镜印出芙蓉面娇,久不面世,锦茵产生强烈的陌生之感,她对着铜镜轻轻笑了下,镜中人还以笑颜。
锦茵,不知安险的上京,你可准备好去闯一遭?
自然!没有路我劈也要劈出一条道,不手刃张粟案誓不罢休。
镜中人眼眸迸发出滔天恨意,却被敲门声打断,顷刻退散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