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羡
不愉并不是真正的发怒,而是带了点赌气的成分,晏同春的胆子也跟着膨胀了点。
她笑眯眯从袖子中掏出一只手炉来,往卫绍昀眼前一递:“陛下放心,微臣随身带着手炉,冷不着呢。”
普天之下,觐见帝王还能揣着小暖炉的,恐怕也就只有她晏同春一人了吧——当然,陛下那目前还没影子的妃嫔可能除外。
晏同春心想。
“这就连这个手炉,都是您之前赐给微臣的。”
晏同春又加了一把火,想着赶紧烤化卫绍昀脸上的冰碴子。要不然继续照这个势头下去的话,整个养心殿一会儿就全给冻上了。
说起旧事来的时候,她唇畔不自觉带出了几分笑意。
那个时候她在越王府已经站稳脚跟了,谁人不知王爷身边有个年纪轻轻的小晏公公颇为得用。
但即便如此,奴才办事也没整天揣着个手炉的道理。
卫绍昀身强体壮火力旺盛,屋子里的炭盆一向烧得少,可怜她穿着棉衣还冻得脸色发白。卫绍昀见了,便挥挥手让人去找了一个他的手炉来:“本王一向不怎么习惯用手炉,放着也是浪费,晏卿拿着用罢。”
如今,陛下虽然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二人之间的天堑也越来越深,可多年相伴的情意却是实打实的。
晏同春自从入京以来在内心垒了一个月的砖墙又开始摇摇欲坠。
卫绍昀虽然看起来威严,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帝王,只要自己拿捏好分寸,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也未必会发生在二人之间。
卫绍昀表面看去在伏案认真批折子,实际上一直在心不在焉地写了十几个“朕安”的朱红字样,而且字写到最后越写越飘,早就随着眼神一起飘到晏同春身上去了。
然后渐渐飘到晏同春的脸上不动了。
晏同春人如其名,生了一副春风化雨的好性子,脸上也时常带着温和的微笑。
但只有卫绍昀知道,他只有真心实意地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才会亮晶晶的。
——就好像墙上端庄的仕女画突然拎着裙角跑了出来。
看着晏同春面若好女的容貌,卫绍昀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个不怎么却庄重莫名恰当的比喻来。
当然,他此举并没有轻视晏同春的心思,心知晏卿虽然是内宦,但能力并不比那些带乌纱帽的朝中大臣们差。
卫绍昀的心情不自觉地开始转晴。
直到晏同春巴巴将袖子里的手炉递到他面前,说道这个还是自己送给他的,卫绍昀终于绷不住了。
他勉为其难地放下御笔,对着晏同春手中的铜质手炉挑三拣四:“这手炉都旧成这样了你也敢往袖子里面掖,当心打翻了燎着了衣裳。”
但暗含愉悦的嗓音已经出卖了他。
说罢,扭头开始叫人:“高进禄,朕记得银作局上贡了不少新物件,其中就有好几个不错的手炉,你去朕的库房找找。”
直到听见帝王跟晏同春说笑,御前总管高进禄才悄悄吐了一口气。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在越王府的时候二人还君臣相和、其乐融融的,怎么进了京反而闹起别扭来了?难不成是这紫禁城太大,见面少了生疏了?
虽然认真轮起来,高进禄才是那个从小陪着卫绍昀长大的,比旁人已经是情分非同一般,但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宴同春高。
想当年,自己看见主子身边多了这么个聪敏的年轻小太监,还想着收晏同春当干儿子。好家伙,一转眼,人家站得眼看比自己都要高了!
高进禄在心中悄悄摇头感叹。
“高进禄?”
听到半晌无人应声,卫绍昀又略提高了嗓音叫了一声。心中纳闷今日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的,难不成这紫禁城的风水不好,将自己的心腹的魂都给勾了去了。
高进禄一个激灵猛然回国神来:“陛下——”
晏同春揽着袖子作势要将手炉收回去,顺道将手炉在高进禄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铜光一闪,高进禄瞬间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陛下放心,奴才这就去找。”他弓了弓身子慢慢退出去,还不忘递给晏同春一个感激的眼神。
要不然人咋爬得这么快呢,高进禄心服口服。
晏同春有些心虚地摩挲了一下手炉外壁。
说到底,本来这件事情就是因她而起,最后反倒白赚了高公公一个人情。
居高临下,二人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卫绍昀的眼神。旁的他没多在意,见晏同春又要将手炉揣回怀里,抬手从他手里接了过去放在御案上:“都没热乎气了,还抱着干什么。等高进禄给你找个新的来。”
手炉只有丁点大,注意到卫绍昀伸手的动作,晏同春悄么声儿往袖筒里缩了缩手指,确定对方拿稳之后便迅速放开手。
“谢陛下。”他顺从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