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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奇岩曾经在很小的时候，由大伯、三叔还有他爸带着到山里去祭祖。

那个地方他记得很偏很远，不能开车，要靠人走路进去。

九十年代的时候他们家就已经有小轿车了，那时候很流行的，桑塔纳两千。不是说价格卖两千，而是它型号叫两千，价格要好几万。

九几年的几万块够在村里买十几亩地了。

汪家是怎么发家的他不知道，从他记事的时候开始，家里就很有钱。

大伯一直在服务业行当里打滚，做过最早一批下海搞批发的商人，自然赚得盆满钵满。当时大家都说江浙温州商人是中国的犹太人，他大伯老是被以为是温州商人。他爸是三兄弟里面排中间的，坚信实业兴邦，工业强国，这二十几年一直做的制造业生意，开了一个经编布厂和一个铜管厂。

他爸的经编厂有家长期合作的染厂，老板也姓汪，是跟他爸一个场上长大的赤膊小兄弟。

这次他回来相亲的对象，就是这个汪叔叔的女儿。

江浙农村喜欢把村里临近的两排房子叫做一个场，一个场上的邻居姓的基本都一样，往上数几百年会发现都是沾亲带故的，所以到处都是隔壁娘舅、隔壁麻麻。

隔壁麻麻书面语也可以叫隔壁大妈。

麻麻约等于普通话语境里的婶婶，多指比一般婶婶年纪再大一些的中年女性，四五十岁左右的亲戚。

说到铜管厂，则必须要提他们家族最大的产业：矿山。

场上的其他汪家人都没有矿，仅他们一家有。

安环县里山多，出去做生意的人都有故乡情节，喜欢靠山居住，又叫背后有靠山。

可能是祖上某个玄祖父眼光卓绝、天赋异禀，早早看好一座宝山，后来就买了山头，投资开矿，为子孙后代挣下不少家业。

他爸给他取名叫奇岩，也许也是想借矿山的势头。

家里好几个矿，有几个大矿是祖上传下来，三兄弟共有，每年平均分成。另外几个小矿是后来买的，到了八十年代还是九十年代吧，他也不清楚，反正是哥几个有钱了之后各自买的。

那就是各凭本事，自己看中哪个买哪个。

能不能挣钱、能挣多少钱，就看祖宗爷爷保佑谁。

他家因这个铜矿，千禧年左右开始办铜管厂，给一些非bba系的汽车品牌供应零部件。后来汽车市场打开，这些大众化牌子的汽车走进家家户户，销售节节攀升，带动他爸的铜管厂欣欣向荣，不过十多年，已经成为三兄弟里面资产最雄厚的。

三叔只比他爸小一岁，但性子花哨，结婚的次数也比别人多。现在五十几岁了还喜欢打扮得像个时代弄潮儿一样。早几年他跟大伯一起搞批发，近年看重网络市场，开始搞电商销售。

三兄弟里只有他爸生了儿子，大伯说女人不能祭祖，所以他小时候，那时大概七岁，三个男人只带着他一个小男孩去祭祖。

路远，要穿过一个很大的沼泽地。

三个大人怕他陷进去，就轮流背着他走。

他只记得走到一块被三条河围起来的地里，有一条很隐约的小路通到里面。那小路藏在一片芦苇荡后面，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会以为那就是一片沼泽。

芦苇长得很高，快两米，他趴在大伯背上，头正好在芦苇花的位置，走过去时，芦苇穗子老是刮他的脸。

令他吃惊的是，引路去他家的祖祠的是个陌生的男人。

入了祖祠，那男人拿出来一个匣子交给他大伯，然后三兄弟跪倒在地，他爸也把他摁下来跪倒，不让他抬头看。

他只记得，那陌生男人嘴里嗡嗡嗡地发出怪声，好像在念某种经文。

他偷偷侧头，看到大伯震惊又喜悦的脸，以及大伯手里拿着的……

一块石头。

后来的十几年，就再也没有进过那片芦苇荡，再也没有去过祖坟祭祖。至今为止，每年清明节，他爸都是带他到县里的公墓去扫墓，墓碑上刻的是他爷爷奶奶的名字。他也再记不起，小时候去祖坟有没看到过墓碑，墓碑上的祭文和姓名是谁，也都没有印象了。

曾翘现在的行为，让他突然回想起当年那个怪异的男人。

高鹏以及李媛、孙飞、小钱他们几个都站在远一点的后方，面面相觑。

曾翘旋下自己保温杯的盖子，用丝带穿过杯盖打个结，拿在手上不停地抖，杯盖拍击水面，她嘴里念念有词，发出嗡嗡的默念声。

听不清她的言语，不像句子，更像念经。

拍了半天，水下有异动，某一条中等个头的小鲨鱼寻声游过来。曾翘拿起边上准备好的一个鲢鱼尾，血迹呱啦的，徒手就抄起来丢到水里。

就那一刻，小鲨鱼猛地跳到水面，叼住鱼尾吞下肚去。

高鹏咽了一口口水，这个曾小姐，好像真有一点本事？

他昂了一记下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