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告别

自水精灵，凡要求契约的都是海妖。其他所有和魔法沾得上边的东西也都一样。”伊格内修斯说。

他俨然一位魔法老师，语重心长地说：“海妖是被神责罚的水精灵，他们被困在半人半鱼的形体里，无法像水精灵一样在水里自由变化，既不能沉入海底，也不能离开水源。所以，他们会到处诱惑人投入海里，吃掉他们的灵魂，以此变成人类转生。你就是被欲望蒙蔽的灵魂的一员，凭我的力量根本救不回你。”

露西亚羞红了脸，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她应该把看到的故事跟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联系起来的。在《箴言》中就说过，因不满特科洛奇对水的破坏，水精灵中的一支投靠阴影，释放出封锁在惩戒之海的怪物，对抗神与人类，因而被神降下责罚，失去了作为水精灵流动的特性，只好作为半人半鱼游离于土地与海洋间。

但她还是不甘心，“所以我说了，你救了我的灵魂，我就为你而活了。”

“但你为什么要把我当成研究对象？你以为我就不生气吗？”

露西亚反问：“但是除了你，还有什么我更了解的人吗？”

她又自顾自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能说了解你。”

伊格内修斯的耳朵发烫，本想说些什么反驳，却觉得喉咙干涩，不得不咽了咽口水，迅速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露西亚愣了会神，随后欣慰地笑，“真不错，学会道歉了。我也应该和你道歉，在轻易交出灵魂这件事上，是我做错了。我不会再用灵魂换任何东西。”

她的灵魂可是在时水里洗过的——这是她唯一值得骄傲的事。

但她说：“我们扯平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多余的话就不说了。”

伊格内修斯上前几步，堵住门口，“我什么时候说你不是我的老师了？”

“嗯？你不是已经签字了吗？”露西亚歪头，她模模糊糊记得，某天晚上她拿着辞职信找过伊格内修斯，他恶狠狠地签了字，骨节分明的手气到发抖。

后来呢？后来她似乎把墨水瓶弄倒了，趴在伊格内修斯身上……露西亚的脸唰一下通红，询问的眼神刚刚触碰到伊格内修斯的脸，便迅速移开，无意识抬起手，咬住指头。

在触碰到伊格内修斯眼睛的刹那，露西亚知道那不是在做梦她的的确确被他触摸过、拥抱过。他的脸色不比她好看，但又得意洋洋地抿着嘴。

露西亚连忙转移话题，站到窗户边，“双星节……双星节不是要到了吗？”

伊格内修斯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四天前已经过了。”

“什么？我睡了这么久？”奇怪，她怎么没感觉到太多的疲劳和饥饿，一切就和平常一样。

伊格内修斯故作轻松地说：“我把你的灵魂按在身体里它才没有离你而去。”

小时候，露西亚高烧不退，好不容易熬过来时，母亲也是这么说的。

“那我不就白买烟花了？我答应你要在岛上过双星节的。”

他就知道，她买烟花一定是为了这个。

“我们可以等到明年。”伊格内修斯开始期待和露西亚生活在一起的第二年了。

露西亚讨厌等待。她更讨厌人鱼了，不仅没把她的手稿变出来，还害得她没有赶上一年一度的情人节。这让她分外憋屈，“明年应该有明年的安排，时不再来。”

“那我们今天也可以去放。”

露西亚依旧摇头，“但是，最盛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节日总是要赶着当天过才好。”

她又记起来，“等等，伊格内修斯，你的比赛！”

“我推掉了。”伊格内修斯满不在乎地说，“不去也没关系。”

“可是——”

“时不再来。”

露西亚的愧疚更上一层，不断用手稿一事麻痹自己，却发现怎么也没有用。自己的决心层层崩溃，已经维持不住。

伊格内修斯走近她，倚着窗户看她说：“节日现在过也没什么。大家从来都是纪念这两颗星星轨的相遇，却没有人纪念过两颗星星的告别。这也应该成为双星节的部分。”

“……好吧，你说得对，时不再来。”露西亚心底的怏怏不平消退了些。

“如果一直惋惜过去，就要失去未来了。”

露西亚抬头，在他眼里看见了一颗星星的坠落，又看见如星云般的烟花从他眼底升起。

在浮华散尽，万籁俱寂之时，科特利克岛上空开起绚烂的烟花庆祝双星节。亚摩斯和露西娅的光芒早已暗淡，岛上的人在为他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