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周末接到主编指派采访任务的电话时，庄宇正在和一群朋友在大海烧烤撸串，终年陪师父采访重刑犯的工作生涯，无疑使庄宇的现实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每逢一人独处，庄宇便觉得胸口犹如压了一方重重的石块，唯有呼朋唤友地热闹起来，内心才觉舒适一点。

“您之前说过给我半个月假，这才是假期开始的第一天。”庄宇穿过喧闹的大堂绕到烧烤店侧门回拨给主编。

“我可不是在剥夺你的假期，我只是另辟蹊径的给你提供了另一种新的休息方式。“主编试图用三寸不烂之舌偷换概念。

“即便你说出花来儿工作也只是工作。”庄宇深谙主编这一套华丽的说辞。

”庄宇，你先听我讲，你之前跟着你师父经手的都是大案要案，当然需要长假来舒缓情绪，可这次不一样，你即将经手的只是个玻璃弹珠般大小的案子。案情很清淡，清淡到像你饭桌上最素的那道下酒菜——水煮毛豆，你就痛快点把它接了吧。”主编假意放低姿态劝庄宇接受全新的工作安排，庄宇知道她实际根本没有选择权。

“既然是水煮毛豆般的清淡案子，我们去采访的意义在哪儿？”庄宇假期里被强制安排工作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反手给主编泼了一盆冷水。

“我们采访的意义当然要交由你这样的有志青年来寻找！记得查收邮件！”主编不等庄宇回答便火速挂断了电话。

饭局到夜里十一点才散，朋友们陆续回家，庄宇不得不一个人面对黑夜，那种熟悉的压抑感在夜色中徐徐袭来。

庄宇拖着被酒精麻痹的身子晃晃悠悠地钻进浴室，花洒温热的水流冲走几许日间的疲惫。临睡前庄宇打开笔记本电脑进入电子邮箱，打包下载主编信件附件中携带的案件相关资料。

庄宇接下来工作中要采访的人是“北西小裁缝案”的两个关键人物。

“北西小裁缝案”的关键人物之一叫高明达，庄宇扫了一眼高明达入狱前后对比照片。那人个子不高，172公分左右，双眼皮，嘴唇微厚，人看起来又清澈又憨厚。下方资料显示高明达汉族，未婚，职业是木匠，17岁至27岁在镇上家具厂打工，犯案年龄是29岁。

“北西小裁缝案”的另一名关键人物名叫方楚，方楚个子不低，169公分左右，浓眉大眼，初看是个很亲切的姑娘。下方资料显示方楚汉族，未婚，主业画师，副业翻译。曾任某互联网公司的编辑，犯案年龄同样是29岁。

这两个人的样子初看起来很平凡，平凡到在学校里、公司中、大街上这样的形象随处可见。如果不是在这份档案上看到他们的相片，庄宇万万想不到他们会和犯罪二字有所关联。可这两个平凡人所犯下的案件却十分离奇且荒诞，完全不像主编口中所说的那么清淡。

六个月前这对关系为普通朋友的平凡男女，同时以感激为后辈牵线之名，各自邀请亲戚邻里前往市区一家低调隐蔽的私房菜餐厅就餐，两家受邀宾客总计一十八名。

聚餐中途两人分别在各自包厢内给在场众人分发了掺有麻醉药的酒水和饮料，待到药效发作所有人沉沉入睡时，两个人在一夜之间以极其残忍的方式互相协作，利用棉线和针一一缝合了十八名亲邻的嘴巴，当然，这其中还包括高父与方母。

这便是“北西小裁缝案”的始末。

庄宇通读文件过后试图在网上搜索一下案件相关的信息，反复换了许多个关键词却都一无所获。庄宇凭过往的采访经验和对人性的了解，大抵能猜到这两名青年人如此行事的意图，可比起猜测他更想亲自去扒开他们的心来确认，究竟是什么让这两个年轻人放弃大好青春走向犯罪道路？

“主编，我要见高明达和方楚。”庄宇天刚放亮便打电话给主编。

“你与高明达的见面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午两点小陈去家里接你，至于方楚家的人，还得再等等，你先以采访高明达为主。”主编似乎一早料到庄宇会给他打这通电话。

那天下午庄宇如愿见到了“北西小裁缝案”的关键人物之一高明达。高明达长着一双孩子般清澈的眼睛，人比照片里消瘦，两片干裂的嘴唇上方覆着一层没刮干净的胡茬。

“你好，高明达，我叫庄宇，我是陆城月报的记者。”庄宇落座之后例行公事地自我介绍。

“您好，庄记者。”高明达垂下戴着手铐的双手，俯身给庄宇鞠了个躬。

“那么……我们开始吧……”庄宇郑重其事地按下录音键。

……

\"这世上所有犯罪都有其背后的原因……我想知道是这个社会的什么刺痛了你？\"庄宇双手交叉平放在桌面，低头扫一眼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向高明达抛出第一个问题。

“这个社会的什么刺痛了我……嗯……什么……刺痛了我……嗯……不行……我答不上来。庄记者，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实在太抽象了，您可以问得再具体些吗？”高明达拧着眉头思忖几秒后一脸犯难地向庄宇提出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