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那天在教书匠许春山婚宴上我二叔那个老东西扯着老烟嗓喊我过去。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想抹他的面子，便顶着一张笑脸一路小跑到老东西跟前。

“二叔，您叫我？”我像哈巴狗一样对老东西摆出乖顺的姿态。

“明达，我和你爸是老相识了，今儿叔有个事要拜托你，这孩子大名叫孔由，乳名叫小三子，是我二哥家的孩子，高中毕业以后一直游手好闲，我想让他学一门正经的手艺，你愿不愿给叔一个面子收我侄儿做徒弟？”二叔这个老东西竟然不经过我同意就给我认师傅。

“当然好啊，正好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只是木匠是个累活，您侄子能吃得消吗？”二叔对面那个二十来岁的木匠向我投来的目光中透漏出隐隐的怀疑。

那个年轻木匠犹如中邪一般怔怔地望向我，仿若试图从我的面孔中挖掘出什么，我也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我想弄明白他究竟在我的面孔中寻找什么。

我们就这样如同前世有过牵绊似的彼此对望着，他那张呆头鹅似的脸竟然在我的记忆中缓缓浮出水面。

我记得他了，他就是七年前被我堵在废钢厂门口的高公公。那时镇上的人疯传他因为耍流氓被人废掉了命根子，因此谁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不肯接受。我们一帮兄弟便想着给他验验身

如果验证他没问题，自此他沉冤得雪，真相大白，如果验证他真的有问题，那他……自然就这辈子甭想翻身了……我们这帮子人最想看到的当然是第二种结局。可惜那天被革壮壮和镇上的交警搅了局。

我们的计划白白落了空，为此我失落了好几天，不过也没关系，我们很快就找了下一个愚弄的对象。

年轻人嘛，就是爱找乐子。

第二天一早二叔亲自上门从床上薅起了我，老东西嘴巴一通念叨，哔哩吧啦地催我感快到高公公家去报道。等我洗漱完回到卧房，老东西已经把我的铺盖卷好了，你瞧，他是多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塞到高公公手里啊。

“二叔，您就这么迫不及待把侄子转手？”我看着脚下的铺盖卷哭丧着脸地嘟囔。

“侄子，你如实跟二叔说，你这疯姐姐在家是不是个麻烦。”二叔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根烟递给我。

“既然您敞开说了，我也就实说，我姐确实是我的累赘，爸妈都没了，这个疯姐姐闹不好就得一辈子跟着我过，我真的很想像别的兄弟那样出去闯一闯，但是只要我姐在我身边一天我就走不成。我们姐弟一场，她离了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接过二叔递过来的烟掏出打火机点燃。

“二叔知道你心里苦，二叔也知道你因为这个姐姐束手束脚没发去大城市里闯，所以二叔才让你给高木匠去做学徒。”二叔语重心长地跟我讲。

“二叔，您的意思是？”我的心头一瞬敞亮了。

“小三子，二叔让你配合我下一盘棋，我们叔侄两个合力让高木匠娶了你姐。那天许春山说他教过的千把学生中只有一个来了他的婚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二叔故弄玄虚地问我。

“我哪儿知道，二叔，你快别卖官司了！”我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这意味着高明达这小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后生，现在这个年代这么重情重义的仁义小子去哪找啊，我们叔侄俩得想办法让高明达欠下你姐姐一个大人情，最好是救命那种级别的大人情……”

“我明白了二叔，情感绑架他，一绑就是一辈子……他这种老好人肯定不能错待我姐，这样咱们叔侄俩就彻底解脱了。”

“对头，二叔就是这个意思。二叔让你跟高明达学木匠不是真的让你去做一个木匠，二叔是让你先成功打入高家内部，等待时机合适你再创造机会让你姐也进入高家。你在高明达家一定好好表现，他对你的印象好坏直接影响到她对你姐的印象，可懂？”

“二叔，我懂，我在高木匠面前一定好好表现。”我双手放在裤线上毕恭毕敬的给二叔鞠了一躬。

我一开始是讨厌木工活的，我喜欢像个爷们一样的抡大锤、出大力，我最讨厌细致入微的东西。但高木匠做起活来的时候很投入，我去的第一天高木匠正在给陆大爷打九斗柜，我眼看他在九斗柜完工之后修整了几块剩余的木料。

我正纳闷他要做什么时，他捡出其中一块固定在木工车床上通了电，只见木料在车床电机的带动之下一圈一圈的转啊转，刀具将木料中间的部分掏出半个椭圆。

高木匠拿着木工雕刻刀在木料外轻轻一抵，木料底部便形成了一道行云流水的曲线，木工车床上呈现出一个茶杯的形状。

高木匠换了另外一个木工雕刻刀在木料轻轻又一抵，茶杯边缘立马有了一条装饰线，再一抵，茶杯底部的边缘立即浮现。

我入神地看着高木匠变魔术似的利用剩余的木料为陆大爷做了六只茶杯，那一刻我觉得木工简直就是一门艺术，我迫不及待要投身于这门令人醉心的艺术。

高木匠确实如二叔所说是个重情重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