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

姜妙贞只觉自己好像化成了一片落叶，在这天地之间浮浮沉沉，随风飘零。

她五感皆失，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落到了坚实的地面上，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个尖锐的女声直直钻入耳膜。

“娄安！你把我的轿子弄脏了！”

姜妙贞有些恍惚地睁开眼，还没适应这正午刺眼的日光。好不容易她能看清东西了，就发现自己正跌坐在地上，衣裳也划破了，白嫩的手上全是细小的伤口，混杂着粗糙的砾石。

姜妙贞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边一个小丫头就怯怯地出了声，“季小姐，是您的马车撞到我们小姐，才会……”

“你还有理了？我不管，赶紧给我赔罪！”那个女声更加高昂尖利。

姜妙贞抬头一看，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长得也算娇媚，一双丹凤眼，嘴唇丰厚饱满，涂了鲜红的口脂。偏她生的如此，化了艳丽的妆容，却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褂子和百褶裙连花纹都没有，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季小姐，你别欺人太甚了！”小丫头气得脸都红了。

姜妙贞看着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了，搭着小丫头的手站了起来，“季小姐，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的马车，在此赔罪了。”

“小姐！”小丫头更急了。

“你倒是有几分眼色，知道我得罪不起。既然你都如此了，本小姐也不和你计较了。走吧。”那女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小姐，明明就是她们挑事在先！你怎么能给她们道歉！”

姜妙贞看着她身边唯一的小丫头，这小丫头也是十六七的年纪，乖巧清秀。

“我刚才摔了一下，现在脑袋有些晕，不如我们先回去？”

小丫头虽然心思浅，但还算忠心，听见姜妙贞说不舒服，急急忙忙地扶着姜妙贞回去了。

走了一刻钟，周遭越来越安静，吵闹的市集逐渐远去。眼见前面一座府邸，上面高挂的牌匾写着“娄府”，姜妙贞仔细看了看，那上面两个字，好像是李璟写的。

娄？竟然是这个娄吗？一瞬间，姜妙贞就清楚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是谁。

李璟当年争夺皇位的时候，有一世家鼎力相助，就是娄家。

娄家百年世家，一直忠心耿耿，且极尽低调。当年四子夺位，向来不干涉继位之事的娄家却突然站队，站得还是最不受宠的李璟。众人皆言娄父是老糊涂了，却没想到最后真的是李璟坐上皇位。娄父成了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娄安正是娄家的嫡长女。但姜妙贞知道娄安却不是因为娄家的光辉历史。据说这个娄家的大小姐姿色平庸，平日温吞软糯，常常在京城闹出笑话。且，娄安曾在李璟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就表达过思慕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璟称帝后，娄安却没参加选秀入宫。

“小姐，我们到了。”

姜妙贞进到府里，正是夏日时节，府里林草掩映，错落有致，倒是极其清丽雅致的景色。

顺着小路走一直往西走，到了一处小院子。哪怕是在这生机勃勃的夏日，院子里面也显得有几分萧瑟，不仅没有府里别处的景色，竟是连草木也少有了。

小丫头扶着姜妙贞进了屋，屋内用“寒酸”来形容也不为过。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小小的梳妆台和床铺，竟是连把椅子也没有。

小丫头扶着姜妙贞坐下。“你能帮我拿面镜子吗？”姜妙贞才出口就觉得自己说此话不妥，镜子都是支在台上的，如何能拿得起来？

刚想要开口，没想到小丫头真的把桌子上的镜子拿来了。这镜子只有巴掌大小，没有包边和花纹，像是一面大镜子摔碎了，边缘被磨得十分光滑，倒是划不着手。

姜妙贞拿镜子照了照，才发现娄安其实当真是个美人，眼角开口，是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嘴唇略薄，下巴尖尖，本会显得有些刻薄，但鼻梁略低，鼻头圆钝，却是称得上“回眸一笑百媚生”。

只是……娄安脸上起了不少痘，额头处尤其明显。因此，娄安留了厚厚的刘海想要遮住。其实娄安年方十五，长痘这件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只要涂些药膏，不挠不抓，只需一两个月就能好全了。

但娄安厚重的刘海使得痘痘消得慢，且老是挤压，脸上总是痘和血痂反复出现，看上去有些可怖，所以大家都对她避而远之。娄安生性温顺，长久的嘲笑加上冷落使得这份温顺变成了自卑怯懦。

姜妙贞心下有了分寸，转过头来还是笑盈盈的样子，“你跟着我多久了？”

“小姐怎么会这样问？”小丫头奇怪地看着姜妙贞。

“今日遇见季小姐，有些恍若隔世之感，我也有些记不清日子了。”

“奴婢自十岁就跟着小姐，从元庆四年到元庆九年，已经五年啦。”小丫头这才轻快地答道。

姜妙贞眼神微顿，元庆九年，自己死的时候是元庆八年，前后不过半年的光景。

“你叫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