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凉
才回府一日未到,更准确地说,十二个时辰未满,四姑娘那里就闹出了幺蛾子。
夜深人静黑灯瞎火的,独惜芳阁那里亮起了一室的烛火,又有人跑去禀报惊动了五福堂的二太太晏氏,苏木领了出入平安的牌子一路开门狂奔,叫醒了睡觉的车夫驶向康济堂,请那里的魏医女出夜诊。
这动静闹得,可不是一般的大。
本来四姑娘回府就是大事一件,谁能想到这出去的四姑娘还有回来的一日呢?大家没有多少人见过四姑娘,纵是面上见了四姑娘尚无异样,私底下可切切查查不已,说得可热闹了。
一日之间又有此番变故,大家更是满心好奇打探。
翌日晨光熹微之时,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夜的功夫,阖府上下,都晓得了——
当年楚姨娘是个不得宠的通房,侥幸生了四姑娘抬了姨娘。茜草和苏木两个是倒霉的,在二太太那里眼见着就要混出头了,好端端的就被四姑娘挑了去。那若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关键是半道回家的,在庄子上野着养了许多年,不知是西边的风水不好,还是四姑娘就是个享不了福的,刚入这富贵乡就发了病。
于是茜草今日去厨房提今日的饭菜时,碰到昨日一起在晏氏面前候着、等着被四姑娘选择的丫鬟时,就被假惺惺地问候了一番:“茜草妹妹,四姑娘今日可好些了?莫不是不习惯这阮府的世家生活,这才病了?”
茜草笑着怼了回去:“四姑娘已经好多了,今儿晨起我就已经回了太太,不劳姐姐费心。四姑娘本就是这阮府的姑娘,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小孩子生病也是常有的事,太太还说等下亲自来看呢。”
你问这些有什么用?太太都还没说什么,延医问药桩桩件件都是安排得妥当的。虽不是亲生的,还是待四姑娘亲亲热热的,还要亲自来瞧呢。
那丫鬟还想说些什么,茜草却径直向厨房的林嫂子要起了白粥小菜并一盒蜜饯,装在盒子里命小丫鬟提起便走,独余她气得跺脚。
茜草也觉得有些倒霉,可也不想就这么让别人看笑话。纵然自己选错了又如何,轮不到别人来说些什么,别人越说不好越打算看她的好戏,她倒逆反着要好好伺候四姑娘,烧热这处冷灶。
正如苏木说的,四姑娘心里有成算,这冷灶也未必难烧。跟个聪慧机灵的逆流而上,总比跟着个傻不愣登的擦屁股好。
她拿了蜜饯,自然是要去哄四姑娘吃药的。小孩子嘛,总是怕苦的,吃了药后拿这个甜甜嘴最好了。
可静思还不待茜草哄她,用了早饭后端起汤药一口气便喝了个干干净净,将碗倒扣过来也是一点残余没有的,有几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之气。
这些人却是不知道静思当年为了给楚姨娘求药的艰难,因此她最懂得好药不易得与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舍不得浪费一点儿。
茜草忙接过碗递上蜜饯,道:“厨房的林嫂子,最善做蜜饯了,这是她制的苹果蜜饯和金丝金橘,姑娘用点儿去去苦涩,与药性也是无冲突的。”
静思接过尝了一尝,果真满口生津、甜蜜芬芳。
因还惦记着昨晚半夜看病之事,问道:“茜草姐姐,昨日来的魏医女可有将事情说出去?”
“姑娘放心,魏医女嘴紧口风严是满京城内宅都知道的事情,自然不会乱说,只是按着规矩不能隐瞒了太太。那些丫鬟婆子们,也都嘱咐了不许说出去。今晨我听外边儿的风声,现在还没人拿此事出来说道。”茜草回道。
“那就好,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还要说些什么不孝之类的话。祖母爱惜赐菜,本是好意,我却因那酒糟腊鸭寒凉而发了病,若是说出去,岂不让祖母难做。”
昨夜静思烧得迷迷糊糊,被魏医女针灸灌药才醒来,听得说是因为受凉,又吃了寒凉食物,内外并发才严重起来,当即强撑着嘱咐说不许把酒糟腊鸭的事情说出去。
她昏昏沉沉地想,当时赏个菜的功夫就要她对着送菜的人千恩万谢,还得第一口就吃。若是因着这菜生了风波事故,岂不麻烦得紧,她刚刚进府,还是低调为宜。
“正是,老太太爱惜孙女,四姑娘也孝敬老太太,老太太和四姑娘的祖孙情,不能被有心人挑唆了。”
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吃了口人家送来的菜就病了,这感情也就不用培养了,直接宣告四姑娘对老太太不孝,老太太对四姑娘不慈,大家都没得好名声了,这让名门世家阮家如何自处?
茜草将盛放蜜饯的盒子放回案几上,又试了试她的体温,已经比昨夜好多了,眼下也没有再发热,倒是松了口气。
不过是小孩子受风着凉而已,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魏医女开的药有些安神静气的效果在,阮家的床铺又铺得比云朵还柔软,因此静思很快便睡了过去。
茜草轻轻退了出去,正巧撞上回来的苏木。
她小声嗔道:“一大清早的你就不见,你这是去哪儿了?也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