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污染
天窗就没有第二个能看见外面的地方。四周全都是白花花的墙壁,除了床和细而窄的边柜,就只剩下正对着床尾摆放的穿衣镜。
时雨抬眼望着镜中的自己。
明明刚来地下城没几天,可在这里整日见不到阳光,让她整个人就像颗焉了吧唧的小白菜。
唉,怎么感觉这抵抗军阵营比联盟军里还危险。才两天她就已经身心俱疲了。
半天没出声的宋卿远再次开口:“困了?”
“……”
时雨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堆着笑仰头:“有点,抵抗军不会还规定就寝时间吧?”
她这反问本来是打算怼他的,谁知面前的人不知是真没听出来还是装没听出来,反而一板一眼地接起了话茬:“这倒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一听见这个转折词,时雨整个人立马就“腾”地挺直了腰背。
宋卿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不过你别忘了明天还要早起晨练。”
“......”妥妥斯巴达,今天发生这种事,他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是不是人啊!
然而,宋卿远就像能听见她的内心活动似的,垂下眼帘语气平静:“队友被污染这种事,在抵抗军内很常见,你要学会适应。”
时雨表面淡定,其实内心早已泛起汹涌的波涛:“我会的。”
“最好是。”他嘴角扬起百年难得一见的弧度,配上他那副银边眼镜,竟有了几分书生的温文尔雅。
“?”果然是个晴雨表怪人。
还在心里说着他的坏话,这人却忽地弯下身子凑近,把时雨吓得连连后退重新坐回到了床上。
“祝你今夜做个好梦。”他安慰似的摆了摆手,随后又轻描淡写地来了这么一句。
惹得时雨不禁眉心一跳:“我...尽量。”
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宋卿远直起身子正准备抬脚向外走,就被时雨叫住:“像今天这种心理污染的情况,以后也会经常遇到吗?”
面对她的追问,宋卿远停下脚步,侧目沉吟:“因人而异。”
听他轻飘飘地说出这不痛不痒的四个字后,时雨的心就像是被猫抓般的难受。
她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人可以避开心理污染?”
宋卿远转回身,竖起一根纤长的手指,“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学会管住你自己的心。”
管住心吗?
时雨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上心口,那里正“咚,咚,咚”跳得均匀有力。
不知为何,听宋卿远说这话时总感觉心里泛起阵阵酸意,将身处游戏本就没什么归属感的心,腐蚀地愈加居无定所。
“你慢慢会懂。”好像知道她接下来会问什么,宋卿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抢先给出答案,然后不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就率先迈着长腿往门外走去。
而她则像个没有灵魂的小机器人,机械地而又懵懂地点了点头,自然也没注意到,在带上房门前宋卿远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瘦弱的身影,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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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微弱的阳光透过天窗如一道来自云端世界的光柱直直射下,将本就不大的床铺照了个满满当当。
意识尚在睡梦中的时雨微微皱眉,扭动着身子把脸埋进被窝,然后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去看腕上的手环。
在看到界面全黑的手环后,她猛地掀开被子翻身坐起,将披散到额前的长发尽数撩到脑后。
睡糊涂,都差点忘了自己已经身在抵抗军了。
她将胸前松散的扣子重新系好,穿上拖鞋站到镜子前拍了拍被睡得皱巴巴的衣服。最后又草草地用五指代梳子,稍稍地梳理了一下头发。
时雨这间宿舍是地下城内难得能见到阳光的屋子,虽然只有几缕细碎的阳光从天窗的缝隙里洒落,但依旧能将她一头秀发照成金灿灿的板栗色。
她沉默地盯着镜中的自己良久,末了,僵硬地扯出一个算不上开心的笑容,而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还没到晨练时间,响铃之前的地下城仍旧静谧安详,细长的走廊上没有什么走动的身影,时雨一直走到头也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唯初的房门前,静静地站在原地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浅浅的哭声透过不那么严实的门框缝隙传到她的耳朵里,每一声都如小刀般在凌迟着她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