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
两眼紧闭,抬头将纸递了过去。
凝珑倒没指望他真能拿出身契。凝家下人进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身契交给管事,再由管事交给凝老爷。这是规矩,违者杖毙。
冠怀生交得淡定,完全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君子般地阖眼,试图将裙底风光赶出头脑。
凝珑觉得好笑。说他懂礼,还会礼貌闭眼;说他不懂礼,进府几日,连身契竟都未交。
在此之前,她也不知奴隶的身契是何模样,因此捏着纸张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个好歹来。
手指一松,那张纸就轻飘飘地落在了一滩荔枝水里,黏糊糊的。
凝珑灵机一动,又说道:“上衣脱了。”
听及此话,冠怀生倏地睁开眼。他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怯懦地往后退了退,一副被轻薄的小媳妇样。
凝珑心情刚好些,见他又想反抗,心火“咻”地上涌。
这次她做事利落,捞紧冠怀生的衣领,将他往自己这处带。
“啪!”
右脸挨了个耳光。
“啪!”
右脸又挨了个耳光。
凝珑用足力气,谁知这哑巴实在皮糙肉厚,两巴掌下去,他的脸颊仅仅比从前肿了一点,甚至那点肿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反倒叫她的手酸疼不堪。
该死的糙汉子!
凝珑无语地甩甩手腕,“好受了是不是?”
冠怀生被扇得发愣,脸侧向一旁,眸里先是震惊,又转成滔天的愤怒,最后咬咬牙,都转成人在屋檐下的无奈无助。
凝珑再次命令道:“把上衣脱了。”
这两巴掌当真管用,只见冠怀生麻利地解开衣带,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
凝珑登时眼睛一亮,踩在羊绒毯上,绕着这具青涩的男儿身转了个圈。
她喜欢他的身,妄想通过他的身,去了解闺院外的繁华世间。
指尖丈量他的肩,只觉这肩比天际线还长。从肩膀往下划,划到麦色的脊背,指尖没由头一滞——
冠怀生的脊背上,有几道结痂的划痕。
划痕细长,像是被野猫划的。
又或是,被哪个承受不住狠凿的女子划的。
她的动作停滞下去,冠怀生心底也是一惊,被她划过的肌肤不断升起颤栗。
“你跟哪个女子好过?”凝珑缩手,眼底满是鄙夷。
冠怀生摇摇头。他似乎知道这个问题触及凝珑的底线,急着解释。可他是个哑巴,手语比划不出答案,只能发出嘶哑的咿呀声,试图证明自身的清白。
大多哑巴不愿意咿呀出声,他们的嗓子像被小刀划过,艰难发出声,声音里饱含屈辱与痛苦。
“划痕怎么来的?”凝珑又问。
冠怀生很快用手语回答出来。两只手比划得极快,甚至闹出了残影。
比划了很久,但凝珑根本看不懂手语,此刻也读不出他的口型。
“罢了。穿上你的烂衣裳,赶紧滚。别脏了我的地。”
她猛地没了兴致,跌坐回软榻里,摆摆手赶走冠怀生。
飞快系好衣带,冠怀生慢慢站起身,朝凝珑作揖拜了拜,转身欲走。
哪知凝珑忽然往后一缩,媚眼里难得闪过惊恐。
跪在她脚边时,他是一座矮山,需得时常仰望她。而今双腿站直,猛地迸发出一座高山,洒下一片阴影。
她怕这样的高山,眼下不免被冠怀生激出了些难堪的记忆。
也曾有个人这样站在她面前,解开腰间的蹀躞带,命她转过身,塌好腰,死死地压榨她,反反复复。
但那人金玉镶身,她万万得罪不起,只能顺从。冠怀生则不同,他就是一滩烂泥,难道还……还能翻身反压她吗?
绝无可能!
凝珑手一挥,推翻炕桌上的荔枝,狠狠砸向冠怀生。
“滚!”她喊道。
冠怀生依然觉得她莫名奇妙,再拜了拜,折身走远。
半刻后云秀推门进屋,窥见屋里一片狼藉,贴心开口:“婢子叫人备好了水,小娘子快移步浴屋净身吧。”
一番闹剧过后,凝珑早已筋疲力尽。但在舅舅舅母那里积攒的怨气,总算发泄了出来。
浴屋云雾缭绕,水汽氤氲,将凝珑的鬓发打得半湿。
乌黑的秀发垂在水面上,她洗尽铅华,脸蛋白净,像个豆蔻年岁不染凡尘的小姑娘。
云秀给她按摩着头皮,轻声说:“今日七月初四,小娘子是否要准备准备,动身去那处?”
凝珑说那当然,“那日我俩商议,把这日子定在初一、初六、十五、廿一与廿六。至于地点,程世子提议去他的私宅宁园,那里偏僻隐秘,不至于被宰相那帮人抓住把柄。初六么……就剩一日了。”
好好的姑娘家,摊上这种事,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