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寻菱不再顾忌裴凉的存在,只管埋头吃饭,又喝了些果子露、吃了些点心冲淡方才的酒味,这才带着夏桑头也不回、目不斜视的出了清风酒楼的大门,颇有一股壮士断腕的豪气。
裴凉收回嘴角的笑意,把玩着手里空了的酒盏。
与裴凉同来酒楼饮喝酒吃饭的还有三皇子和锦乡候庶子沈宗。
三皇子是当今最受皇上盛宠的贤妃娘娘的儿子,因为皇上对贤妃的喜爱,皇上对三皇子也是极尽宠溺,只要是三皇子想要的,都会变着法子送到他面前去。
最近三皇子总爱去一些不正经的烟花柳巷体察民生,被一些好事的文官说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为了宽慰底下人的心,便狠心将三皇子送到六部去历练。
这一回三皇子轮到了户部。户部那些老头也不敢指使三皇子去做什么正经事,只每日战战兢兢地抱着一堆户部的旧日文本放到三皇子面前,再给他奉上好茶,便到另一间办公厢房去候着了。
三皇子去了三天,也没个人跟他多说几句,憋闷得慌,这才在下值之前去都督府将裴凉硬是拦截了出来,顺带拉上了正准备回锦乡侯府的沈宗。
沈宗幼时曾给三皇子做过武学陪练,平日里时常会召集一些狐朋狗友和三皇子斗鸡斗蝈蝈,现在在锦乡侯的荫蔽下领了一份七品营卫的差事。
三皇子提了一壶酒过来给裴凉续酒,道:“凉表兄,听说最近神机营新研发了火绳枪,什么时候带我去开开眼?”
贤妃是裴凉的亲姑姑,三皇子自幼爱跟着裴凉耍枪耍剑,尤其羡慕裴凉能去前线上阵杀敌,只要裴凉从边境回到京城,都会磨着裴凉跟他讲战场上那些刀剑无眼、血流成河的事。
奈何三皇子身份高贵,空有一颗将士保家卫国的心,皇上怎么可能将自己最心爱的皇子置身于战场这样危险的地方。
裴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三皇子又殷勤地续上一杯酒,满眼期盼地等着裴凉的回答。
裴凉抿了抿沾了酒水的嘴唇,面无表情道:“这是军营的机密,没有皇上的应允,谁都看不了。”
三皇子知道裴凉说一不二的个性,也不再纠缠,只继续跟裴凉叨叨着战场上的事情。
裴凉爱理不理,对于三皇子来说,战场上的血流成河是趣事,是激奋人心的事情,但对裴凉来说,却是无数将士尸骨堆山,才换来家国的安稳、京城的繁荣。
他宁愿世上永无战事,那新研发的火绳枪,也永无用武之地。
沈宗却对他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看着窗外静默了半晌突然兴致勃勃对裴凉道:“那不是方才裴都督看了许久的姑娘么?能被裴都督看上的女子果真是不一般,居然亲自驾马车……哎哎……马车可不是这般驾的……”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一阵马的嘶鸣。
裴凉连忙起身,大步走到窗前,朝窗外望去。
清风酒楼的斜对面正好是万苏庙,只见万苏庙的桐木大门前正停了一辆小小的灰油布马车,马车前的黑马正抬高了两条前腿,仰面朝天发出长长的咆哮。
很显然,黑马对驾驶它的人很不满意。
而驾马的姑娘一脸煞白,紧紧地拽着马绳不知所措。
裴凉转身,大刀阔斧地朝包厢外走去,也不理会错愕在那里的三皇子和沈宗。
话说这头寻菱带着云桑在清风酒楼酒足饭饱一顿后便离开了酒楼,此时已是午时一刻。
她们按约定来到万苏庙门口,等待驾马车的老张回来载她们回去。
可到了那才发现等在那的只有清晨一同出门的许婆子。
许婆子满面愁苦,带着哭腔同寻菱解释:“姑娘,方才老张的大儿将马车送过来,又焦急地走了,说是老张回家看到大孙子一时激动,气血上涌,真心痛又犯了,走路都走不了了,现在正着急找大夫医治呢!”
云桑不满:“那也好歹找个人来给我们驾马车回去啊,把我们丢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寻菱听了,给了云桑一个眼色,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老张素来勤干老实,若不是真有事,也不会真把她们丢在这里,他儿子救人急切,一时找不到赶马车的人来代替也情有可原。
倒是许婆子,爱偷懒耍滑头,虽曾在怡然院伺候过寻菱一场,唤她一声姑娘,却不是真心待她。
寻菱吩咐云桑就近去看看,花银子请个车夫来,说完便钻进了马车里。
可会驾马车的车夫多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许多已经在世家或官家寻了固定的差事,一时竟难以寻到合适的人。
寻菱在荆州道观的时候,曾和师傅一起赶过牛车去邻村做过法事,想来驾马车和驾牛车也就那么一回事,便决心自己试一试。
可缰绳在手,口中的指令一发出,黑马似乎认生一般抬起前蹄拒绝前行。
寻菱被吓得小脸煞白,手中的缰绳也拉得更紧,黑马似乎来了脾气,杠着就是不肯向前走,鼻子嘚嘚着粗气,原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