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格里芬号皇家飞艇（三）

二人没再说话。沉默让空气变成了一块沉重的钢铁，压在他们肩上。

安洁莉卡回味着方才二人间的对话，克制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你又在咬嘴唇了，”莱诺突然开口，“你每次一紧张就会咬嘴唇。”

安洁莉卡握紧拳头，她不留痕迹地擦去眼角的泪花，尽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想想未来，安洁莉卡。你马上就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机械师，然后，你还会去最好的机械工坊工作，成为最优秀的机械师，拥有最光明的未来……

“你在想什么？”

“未来。让我好受点。”安洁莉卡尽力保持着冷静，淡然回复。

莱诺看着女孩的侧脸：她的嘴唇抿紧成一条笔直的线，那双碧色的眼睛似乎注视着前方，可他知道女孩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或许他力劝女孩成为机械师本就是一个错误，尤其考虑到她那无比特殊的家庭情况……然而成为机械师确实是安洁莉卡的梦想，这不可否认。

——虽然这梦想的确间接导致了她家庭的悲剧，可是……

莱诺不想过度地思考这些。木已成舟，身为局外人的他没办法给女孩提出任何有用的建议。唯一能做的只有安慰，然后支持她在自己选择的路上继续前进。

他抬起手腕，黄铜手表的指针指向下午一时二十分。

还有二十分钟，莱诺昂起头。他看到一架小型飞艇的影子出现在天空中，流线型的外表使它看起来像一条游动在碧海里的鱼。过不了多久，这样的飞艇将挤占整个天空，彩带和闪粉将把那片蔚蓝染成更加绚丽的色彩。

然后，万众瞩目下，格里芬号皇家飞艇将会腾空而起……秋收节的盛会就此开始。

他放下手腕，黄铜手表隐没在衣袖之下。他当然知道如何让安洁莉卡开心起来——没有在看到紫罗兰帝国的秋收节大游行之后还会垂头丧气的人。

而这，就是他送给女孩的第一份礼物。

————

二十分钟后，二人终于登上了一架飞艇。穿着黑色马甲的男侍者走到安洁莉卡跟前，俯下身温柔地询问她是否需要一杯水。女孩像受惊的小鸟一样，差点翻身从飞艇的圆窗里跳下去。

“抱歉，这是我妹妹，”莱诺伸手拉住了安洁莉卡衣服背后的蝴蝶结，对那个有些受惊的男侍者道歉，“她第一次来飞行港——也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来紫罗兰帝国，有点紧张。”

侍者微笑着拿下一支放在托盘上的香槟，摆在莱诺面前。又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托出一杯柠檬水，上面还飘着一片碧绿的薄荷叶。

“小姐，”侍者向安洁莉卡鞠了一躬，“预祝您在紫罗兰玩得愉快。”他称呼“小姐”时使用的还是标准的金雀花语。

“我不是来这儿玩的……”她低下声反驳，不断祈祷这个看她出糗的帅气侍者快点离开。侍者可能看出了她的想法，伏在莱诺耳边说了几句，便端着香槟离开了。

“他和我说，”莱诺看着侍者走向一对夫妇后，才转过头与安洁莉卡打趣，“叫我多关照你一下，毕竟紫罗兰和金雀花的习俗有许多不一样的。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对吧？”

只一瞬间，他对面姑娘的脸变得比她别在胸口的红宝石胸针还要红。安洁莉卡用金雀花语小声骂了句没人听得见的脏话，尽力克制住自己咬下唇的冲动。她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打量起飞艇的内部空间。

这是个小型飞艇，和她在爱伦勒看到的（或者说参观过的）那些差不多。不过飞艇的内部陈设更加简洁，初看没人会想到这是个在天上飞的家伙，反而像是地上一家随处可见的咖啡厅。

室内有序地陈设着数台铺上白桌布的小型圆桌，每个圆桌旁配有两把红丝绒座椅。而圆桌上，一朵鲜艳过头的紫罗兰在玻璃瓶里盛开——紫罗兰是假的。安洁莉卡还能看到上面涂料的痕迹。

她抬高视线：墙上有几幅风景画，来自紫罗兰各地的美丽风景：玫瑰半岛，雷草高地，水仙花低地，白羊郡，南部矿场……虽说从未在紫罗兰帝国生活过，但安洁莉卡能够从画面上的特点大致判断出它绘于何处。

其中一幅上有一只黑白相间的狗儿——白羊郡牧羊犬，整个堤坦尼亚最聪明的牧羊犬，她一直都想养一只。

在那幅画旁边是一个做成了齿轮形状的圆钟，黄铜指针指向下午一时五十五分。安洁莉卡想象着齿轮转动，牵引指针移动的情景：机械钟表的外表看起来简单，而内部组装却需要成千上万的零件。金雀花倒一直都是手工制表，不知道紫罗兰有没有用机械代替人工……据说现在已经有这种趋势了。

而飞艇舱室的正上方，是一盏水晶吊灯。女孩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才发现安装在灯上的不是水晶，而是萤石。紫罗兰萤石，南部矿场的产品，最好的照明材料。不过制灯一般都用的萤石粉，像这样直接把原矿加工成灯的倒是十分少见。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买一块萤石原矿，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