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敌友
“我幼时父母双亡,祖母看我可怜,将我接入宫廷抚养,我有幸在首辅手下学过几天,我记得首辅教我的第一课就是《孟子告子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是,祖父亦常用此句来警戒族中子弟。泱泱大国,若自傲于身份,看不起周边小国,便已有亡国之像,蚂蚁能吞象,一个人自持身份,变会自傲,自傲就会生自负,他看不见山河草木,看不见日月星辰,只看得见自己,与井底之蛙无异。”
“商之道亦是如此,海外常有新鲜玩意儿,白家运了丝绸瓷器出去,买回来洋人的稀罕玩意,天下之大,不仅有胤和北狄,海外亦是广阔疆域,若固步自封,很快就会被抛弃。”
“那以几位看来,有北狄这么一个强敌,反倒是好事了?”
“赤诺是北狄王,是一位合格的王者,他整合周边部落后四州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但是,他的目光一直在胤和,从未离开过。”
“我们常氏先祖本就起于微末,前朝贪官奸臣当道,在内没有劝谏君王的贤臣,在外没有与之匹敌的邻国,甚至还要把守军大将军的女儿送给敌人□□泄愤,这样的和平,要之何用,这样的君王,又何必继续忠心。”
“若无先祖,到最后这天下又是何人所得,我并非不信北狄王,只是不信异族,非我族类。一旦赤诺夺我朝正统,为了维护北狄的统治他又会如何对我朝子民,对胤和的汉人,杀是杀不尽的,只能打断他们的脊梁,蒙住他们的双眼,一代又一代,直至他们再没有一点热血,直到下一次外族入侵。”
“愚民之策何其可恶,君王不贤,朝臣无用,却因为所谓的天命让他们不敢反抗,做牛马一样的牲畜,若是他们知道皇帝也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无德无能便可被取而代之,他们还会不会这么信服?”
把自己的百姓驯养的和牛羊一样,他们固然不会反抗统治者,但是外敌入侵,又有什么脸面指责他们不忠君爱国。
但是林馥没想到秦王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谁又想造反呢?但是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不会这么想,他们食民脂民膏,举全国之力养之,已经无法共情百姓了。
这和后世资本家无法共情员工是一样的,他们可能出于营销手段,需要营造人设,但是他们没有真正经历过加班到十二点,工资却只有三千的痛苦,他们根本无法站到打工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统治者是男是女不重要,是陛下亲生公主还是王爷的儿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做好一个帝王。
他不必出口成章雄才伟略,只需要知人善用,亲贤臣远小人即可。
林馥可不想亲自体验古代的战争有多可怕,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一旦烽烟四起,管你出身多尊贵,又有多少才艺,一样是刀下亡魂。
“陛下防备武将,致使楚将军展不开拳脚,若是......”
后面的话穆子言没说出来,但是在场之人都明白。让他们弑君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夺位倒是可以试试。
“格日勒不甘心屈居人下,赤诺也不会把权力分出去,这俩人能一时合作,同盟却不能长久,北狄内患不解决,就不会对胤和造成威胁,但是,一旦二人绝出了胜负,那么,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胤和最大的敌人。”
北狄王的上位方式类似于养蛊,活下来的那个会成为蛊王。
四人都没有再说话,北狄至少五年之内不能来犯,五年之后呢,若是皇位上的人没有死,他们可没有办法再拖五年了。
又没有人能干得出司马家的事情,陛下身边多少内侍宫女太医服侍,且不论这些,他们四个,哪个能近得了陛下的身,林馥武艺不俗,每次面圣都要隔着一堆人,秦王这个侄子是临安帝潜在的对手,穆子言名义上是天子近臣,可临安帝防的就是他,白和昶无官无职,只远远见过天子,对答过几句。
“真可惜啊。”林馥半阖眼睑,不知在可惜什么。
燕三拿了密旨匆匆向宫外走去,一路上无人敢拦,做到他这位置,自然是有的人巴结他,给他送钱送房子送珠宝送美人的不在少数,他统统手下,隔天这单子就会出现在陛下桌案。
他是陛下的一条狗,在自然是主人吃香喝辣,才有狗的一口汤,这个道理他明白,就是不知左相明不明白。
不多时便到了左相府邸,刚进去便闻到一股冷香味儿,左相爱绿梅,陛下也曾赐予他几株,只是这绿梅不耐严寒,多生在长江以南,到不知左相用了何种办法养活的。
燕三脚下不停,到了大厅,见左相头发还湿着,面颊犹带睡意,但是双眼清明,传了天家旨意,才得空和左相说些悄悄话儿。
他和左相交好是陛下乐见其成的,倒不必避讳。
“陛下知道大人心意,不忍心大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才下了这么一道密旨,大人何不谢恩,反倒是闷闷不乐的。”
云妃只有这么一个弟弟,爱若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