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阿壶-谢氏筵席-赐婚
现下已是临近正午,谢梅池遂命人备了筵席,留两位贵客在府上用膳,又叫仆从分别给父亲和长兄送了信儿。姜氏因旅途疲惫,先行回屋歇息,教他们几个年青人能一起敞开吃酒,也能少些长辈顾及。
照理说,有男客在,女郎们应该避去一旁,自成一席。可由于柳浮云也在场,那便也无分席的必要了。于是堂内设了七张席面,左四右三,谢梅池与柳浮云分别坐于左右上首,二人下首处按长幼尊卑顺序分别坐着元珠与郁峤。谢澜走到元珠旁,跪坐在左三的位置,剩下两个小的望着余下的左右两个位置,面面相觑。
还是谢泊先一步道:“那我便斗胆坐郁侯身侧啦!阿壶你坐次兄身边。”说罢,便自行大步走到右三的位置上。
谢兰渚点点头,依言走到左四的席面,对兄姐长嫂与柳、郁二人行了个礼,刚要坐下,屁股还没挨到脚跟,便听到郁峤温言道:
“谢三公子,我看你兄长下方的那个位置靠近门口,这寒风凛冽的,仆从们入内上菜斟酒时难免会漏了寒气进来。令妹如今大病初愈,身子娇弱,怕是遭受不住风寒。不如你兄妹二人暂换位置,倒也省了日后再受病气折磨。”
柳浮云也道:“此话有理。我们今日难得有缘相逢,暂不论官职尊卑,且当是朋友一聚,无需讲那些虚礼!”
谢兰渚屁股卡在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谢泊瞪了一眼笑得风光霁月的未来妹婿,当然,暂时的,顺带连坐着也赠送了柳浮云一记埋怨,心下暗道这郁峤定是没安好心眼,柳大将军也委实有些太反客为主了。
俩小的见谢梅池点了头,谢泊方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相反,谢兰渚兴冲冲地往柳浮云那儿走。
待入座后,仆妇们鱼贯而入,先是将脍鱼莼羹,跳丸炙,蒸小豚,麻油炒鸡子等几道荤菜一一奉到每人的食案前,接着又端来几道加以烹调的新鲜菜蔬,最后再替每人斟上一斛白醪曲,另为谢兰渚准备了碗热酪浆。
谢梅池举卮朝柳浮云与郁峤笑道:“不知贵客来访,寻常家常小筵,怠慢尊客了。”
柳浮云连连摆手,举起酒卮回敬,朗声祝道:“愿自在人间,占得欢愉,年年今日。*”
郁峤亦祝:“愿高台乡野,政通人和,岁岁今朝。”
众人皆举杯遥祝,纷纷一饮而尽。酒香四溢,入口甘醇,柳浮云赞了声好酒。
谢兰渚慢慢啜饮着热酪浆,对那白醪曲十分眼热,觉得手里的东西实在是小孩子吃的,没甚味道。可谢梅池恐酒浆对她身体有害,遂严令禁止,只正旦新年时,方才许她少酌一二杯甜酒。喜酿酒却不能畅饮,何其可怜!谢兰渚惺惺自怜,默默咽了口口水。
柳浮云洒脱健谈,郁峤长袖善舞,谢梅池情智高妙,避开些敏感话题聊聊风花雪月、刀光剑影,席间又都是意气风发的年青人,几轮推杯换盏后,气氛已十分火热。
谢泊酒意上头,一跃而起来了段剑舞,谢澜、元珠击箸清歌以和之。柳浮云哈哈大笑,连连拍案叫绝,起身便加入其中,接过谢泊递来的剑,踩着击箸声身若惊鸿。
她的剑舞与谢泊的剑舞大不相同。不是说谢泊的剑舞空有花架子,而是从剑意而言,谢泊犹如山间白鹤,俊逸出尘,柳浮云却如潜蛟出渊,刺破天穹。
谢兰渚看得目不转睛,心绪激荡,只恨没有那种可以将眼前景致记录下来的神奇玩意儿,以便她日后时时拿来欣赏,待自己亡故后,也好作为传家至宝传于子孙后辈们。
然而那都是些空想,谢兰渚只得退而求其次,她唤来半遮,叫她去取些纸笔。半遮还以为小女郎要纸笔是有要紧用处,忙急匆匆跑去取了,待喘着气取回后,却见小女郎接过笔墨,寥寥数笔,一飒爽舞剑女将军便悄然跃于纸上。
谢兰渚虽未饮酒,但已心醉了,头晕之时,那日父兄在书房内的谈话却不合时宜地浮上谢兰渚心头。
谢兰渚与长兄谢汾感情极好。兄妹间相差近十岁,谢兰渚还是个娃娃时,谢汾便已经是个芝兰玉树般的小公子了。谢晋被政事所缠时,谢汾便自觉担当起谢兰渚的开蒙夫子来,教识字授经典,不可谓不尽心。即便如今谢汾常常出入朝堂,随侍左右,对自家弟妹的功课也未曾松懈,时常要过问一二。
那日谢兰渚看完《泗水游记》上卷后,遍寻下卷无果,想到游记是向谢汾借的,便带着书简往他的书房去寻,哪道还是没有寻到。正被下卷内容勾得心里犯痒,听下人说郎主与大郎君从宫中回来了,谢兰渚便找了过去。
走到父亲书房门口,还未来得及叩门,听到长兄的声音从屋里头传了出来,隐隐压着激动。
“父亲!柳浮云驻疆祁州近十年,战功赫赫,忠心耿耿,数次保我大晏不受外敌侵犯,护我祁州百姓不再受妻离子散、颠沛流离之苦。去岁邛州欲吞并沧州,柳将军更是出兵平定两州兵乱。如今班师回朝,只因陛下忧虑储君年少而臣子势强,便要强行论罪夺其兵权,此番做法,恐寒了功臣之心,更会激起百姓怨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