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卯时未过，街上已是人潮如织，车水马龙。贩夫走卒衣着打扮各异，往来穿梭，好一片热闹非凡人间盛世。

斐萝坐在用料昂贵设计精致的香车宝马里，一只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另一只手捏着热乎香甜的糕点，时不时咬上一口。待糕点吃完，她便意犹未尽的擦擦嘴，继续欣赏起外面的景色。

这凡界果真不同于修仙界，热热闹闹的，身处其中竟能生出几分温馨感。

从前在修仙界时，人们每天不是忙于修炼就是忙于寻找秘籍功法，常常三年五载见不着面。哪怕偶尔有来往，也无外乎利益，人与人之间冷漠异常。即便是拥有血亲或是姻缘关系的两人，看起来与陌生人也没两样。

哪像在凡界，虽然这里都是些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但没有实力的攀比和资源的竞争，看起来就显得淳朴真诚许多。

斐萝正想着，伸手往一旁的座位摸索，然而出乎意料的空空如也。她回头看去，见座位上只剩自己方才吃完糕点留下的油纸，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也快到目的地了。

马车渐渐远离闹市，往京城脚下最繁华的地段驶去，而后在一处华丽气派的府邸前停住。

斐萝下了马车，递给车夫一两碎银，便直径往府邸内走。

值守的侍卫一左一右将她拦住，其中一人厉声道：“你是何人？”

“我是大夫。”斐萝解释，“昨日你们管家找上我，请我来何府替你们夫人诊治。”

两个侍卫闻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正要进去禀报，就见一中年男人大步走上前。他身形微胖，长相中等，两边续着一缕山羊胡，但眉目看起来很和善。“这些下人不懂事，还请沈大夫莫要责怪，快请进吧。”

说着便抬手恭敬地接引斐萝。

斐萝昨日已经见过管家的模样，所以对眼前中年男子的身份并不疑惑，于是微笑着应下了。两人绕过前厅，来到后院。

听闻先皇在世时对何一族很是器重，因此何家主不光重权在握，就连府邸也修缮的奢华大气。

斐萝目光浅浅的往主院落瞥了一眼，只见玉栏朱循，亭台楼阁，碧瓦飞甍，雕梁画栋，名贵的花草树木琳琅满目，被侍女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惜再怎么精致，比起她在修仙界居住过的天剑阁，还是有着天壤之别。正如凡界与修仙界之间的千沟万壑之分。

管家领着斐萝来到主卧房，言语间尽是客气：“夫人已在此等候多时，沈大夫快进去吧，有什么事吩咐下人便是。”

斐萝点点头，缓步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皆是名贵的陈列，斐萝没有心思欣赏，转头望向卧在床榻上的女人。因为隔着一层纱帘，所以看不太清那人的模样。

“你就是徐管家找来的女大夫？”女人率先开了口，她的声音悠然婉转，悦耳动听，还带着一丝丝的高不可攀。

“正是。”斐萝回答，“夫人可是有哪里不适？我先替夫人把把脉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何夫人言语犀利的责问：“你见到本夫人，为何不跪？”

斐萝平静的开口：“我是医者，做的是救死扶伤，因此不轻易对人下跪。若是执意要跪…”她话锋一转，微微笑道：“恐怕夫人承受不起。”

“你！”何夫人闻言一噎，随即恼羞成怒：“这是何规矩，本夫人从未听说过！你若敢胡诌，信不信本夫人立刻治你的罪？”

“我生来无父无母，幸得润州一间道观道土收留，并借此学了点医术。此规矩便是那间道观所立，夫人未曾听过也正常。”斐萝依旧不慌不忙，“夫人还怀着孩子，若因此小事影响到孩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句话戳到了何夫人的痛点。

大齐的开国皇帝认为女子就该待在宅院相夫教子，于是下令禁止女子读书，学医更是伤风败俗，一旦发现死罪难逃。所以大齐这么多年来只有男大夫。

这便也就罢了，偏偏大齐的男女设防又十分严峻，这导致很多女子抛不开脸面请男大夫诊治，生病大多只能靠硬抗。

直到新皇登基废止了这一条规定，民间才陆陆续续开始有女子学医。但由于时日尚短，学未有成，因此女大夫依旧非常稀缺。这也是为何方才徐管家要寸一个普通民女客客气气的重要原因。

而何夫人除若干年前产下一个康健的女婴，接下来的两胎都不幸流产。倘若这次再不能保下孩子的话，只怕伤了身子往后就没有生育的机会，那她这府夫人的位子也算坐到头了。

是故不惜多大的代价，她都要守好肚子里的孩子。

权衡完利弊，何夫人的脸色好看许多，语气跟着变温婉了些，“本夫人无意针对沈大夫，只是身为母亲难免紧张孩子。沈大夫若觉着受了气，本夫人在这里赔个不是。至于薪酬方面，沈大夫尽管提，府中倒是不怎么缺银子。”

啧。

斐萝暗自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