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文/秋懿
左手扶在腰后,不轻不重地,仿佛这样就能抵消掉肌肤下的酸痛。
生气归生气,何立敛起数落人的姿态,对瞿松落说:“我去拿冰袋。”语调平平,仍能听出点埋怨的意思。
旧伤添新伤,卧床的时间又要往后延长。
可——
何立暗暗叹气。
自己伺候的人明显不是个能安心修养的主儿。
卧室光线时明时暗,睫毛微不可察地晃动。瞿松落开口,叫住要动身的何立:“何立。”
喉结上下滚动,薄唇干裂出无数细小的纹路,他舔了舔唇角,艰难地说出后半句:“你能..帮我把轮椅...推过来吗...?”
一句话说的既轻又慢,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
“我想下床。”
十几个字眼,如鼓槌般,一下一下,敲在傅南忘的心上。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瞿松落。
以往那些自傲、蛮横、固执己见,仿佛在他开口的一刻被统统打散,犹如地上的纸屑,七零八落,再也找不回原本的样子。
莫名的酸楚在身体里蔓延。
她紧抿住唇,不发出一点声响。
何立心里同样不是滋味。兴许是见过太多回他发脾气的样子,忽然间换了态度,反而让人有些无措。
记忆里,从昨晚睡下到现在,瞿松落一直躺在床上。醒来只喝过两次水,倒是没提出过生理方面的需求。
余光绕过人影,瞥向另一侧。
几乎等身高的落地灯旁,银黑色的轮椅正静静停靠着。
何立这才想起来,清晨过来送药的时候,为了进出方便,他顺手就把轮椅从床边拉走了。后来急着出门,物归原位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他懊恼地拍了拍头,暗骂自己这个笨脑袋真是耽误事!
三步并作两步走,绕过床尾,将轮椅推回,何立带着歉意开口:“瞿先生,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我保证——”右手大拇指曲向掌心,其余四个指头并拢,竖直向上,“以后随叫随到,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
借着何立的劲儿坐上轮椅,倚着扶手,瞿松落低睫,理着身下多出的两节裤管。
肉眼看去,右边比左边更空。
全程无话。
直到何立从旁边递来靠垫,垫在他的右侧,瞿松落才动了动身体,哑声回了句:“谢谢。”
何立受之有愧,忙说:“用不着这么客气。”
主卧里有配套的卫浴。进门前,瞿松落扶上轮圈,偏过头,示意何立止步。
“我自己可以。”
想到里面辅助设施一应俱全,危险性不高,何立识趣地松开把手,等在门口。
偌大的房间里,两道门锁闭合的声音悄然重叠在一起。
海风掠过,掩盖了后者的痕迹。
-
傅南忘不知道该怎么走出望江郡。
来时有何立带路,用不着她费心去记。这会儿独自出来,满眼的回廊仿佛跟复制粘贴的一样,绕了半晌依旧在原地踏步。
临近中午,太阳高悬在头顶。
八月末的S市,虽然经历了几场降雨,早晚温差逐日增大,可仍就摘不下炎热的帽子。
傅南忘感觉自己快要绕晕了。
“什么鬼地方!”她叉着腰,找了个阴凉处喘气,“是人能修出来的地方吗!”
但凡多设几个指路牌,也不至于让她看起来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走这么久。
积攒多时的坏脾气在此刻尽数爆发。
她一脚踢倒了石子路旁的花盆。
“欸——!你干什么呢!”巡逻的保安听见动静,立马抽出警棍,小跑赶来。
黑影顿时笼罩在傅南忘的头顶。下一秒,粗犷的声音响起,不可思议地,“怎么又是你啊!追星的小姑娘!”
傅南忘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窜起的火苗冷下去大半。她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叔,我真不是来追星的!”
……
再三解释过后,傅南忘才终于在壮汉保安的带领下,看见了标志性的拱门。
保安将人送到门口,慈父般的教导着:“小姑娘,以后来工作别忘了带卡,找不着路就打电话问问你的朋友。”
“还有,破坏公物可不是个好习惯,一定要改改!”顿了顿,他掩着嘴,煞有其事地轻声补充了句,“不然不好找男朋友。”
“……”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
回家的路上,陆续有人在微信上找她。
陈琛:【傅医生,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吗?】
傅南忘默默盯着屏幕,食指停在键盘上,思索着如何回复。
顺利吗?